第九十章 斗篷

“站住!”燕苏扭头看着夏参半只踩进门槛的脚,冷声呵斥:“出去。”

夏参老老实实收回了自己还没碰到地板的那只脚,站在门口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个侍卫的房间嘛,有什么不能进的。

燕苏盯着他的脚收了回去,才收回了目光,抬手扶了扶手中的黑色斗篷,神情才温和下来。

阿夏的尸体已经埋葬了,这间屋子是他住的,到处都是他的气息,燕苏命人留了下来,谁都不让进。

这件黑色的斗篷,很朴素,没有任何花纹,用的是厚实的软料。燕苏记得,这是之前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宫里赏的料子,燕苏给了阿夏,阿夏做成了一件斗篷,他一直用着。

在大雪中披着,在黑夜里披着,在昭阳宫门口滂沱冰冷的雨水中披着。

那个在离挽与容颜离开后握着自己的手要一直陪着自己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燕苏将斗篷打开,披到自己身上,温软的面料包裹着他,好像在丝纱经纬间还残留着阿夏的气息一般。

燕苏收敛去情绪,转身正眼看向夏参。

夏参对于燕苏的冷漠毫不在意,人家不待见他,他还不待见他呢。

“有人来了,要见你。”

燕苏点点头,迈步出去,接着就上手将阿夏的房门锁上了。

看着他麻利上手落锁的动作,夏参没好气地:“我对个侍卫的房间没兴趣。”

燕苏不理会他,径自走了。

夏参切了一声,转身也走了。

不怪燕苏抵触夏参,阿夏刚走,接着就来了个夏参,哪怕两人是差地别的性子,但总给燕苏一种夏参来取代阿夏的感觉。

阿夏。

夏参。

连名字都很像。

“真是叫人讨厌!”

细长的走廊上,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同时在心中出了这句话。

来人是何姑姑。

许是知道燕苏不怎么待见她,何姑姑也没进去坐,就站在外面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候着,不急不躁,等了这段时间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一点变化都没樱

燕苏出来,也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站在台阶上问:“有什么事吗?”

何姑姑都是人精了,脸上还跟以前一样笑着:“请十三殿下安,王后娘娘请您去未央宫一趟。”

“我身体不适……”

“殿下别忙着拒绝,娘娘了,您若去,必然不会后悔。”何姑姑叠手低头往前一步。

燕苏站着,没有话。

“好吧。”

燕苏还是跟着何姑姑去了。

他一走,夏参就从后边出来了,正好看见离挽,就问她:“大师呢?”

夏参对未尘的恭敬程度非同一般,连名字都不敢亵渎,声声大师大师地称呼。

离挽眯着眼晒太阳,懒洋洋地:“又去祈福寺了。”

未尘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个了尘大师的,之前趁着燕苏失魂落魄的那几去看过了,了尘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邪门阵法,将整个祈福寺都围了起来,一旦有不该进的东西进去,立刻就能触发禁制。

未尘也不是不能强行破阵,不过了尘那个败类用了寺中僧人做阵眼,一旦未尘强行破阵,整个祈福寺里不会留一个活口。

未尘想看看还能不能有其他法子。

“哦。”夏参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离挽叫住他:“站住,回来。”

夏参:“怎么了?”

“怎么,容颜布置的训练完成了?”离挽抬手拿开自己脸上合盖着的书,撑起身来问。

“完了。”

“唔,好,去写大字去吧,一百张,晚饭前写完。”离挽复又躺下,将书盖上,晃悠着躺椅晒太阳了。

敢怒不敢言的夏参:“……”

“怎么?嫌少啊。”耳朵都没动的离挽知道夏参站着没动,开口感慨:“没文化,很可怕。”

虽然离挽没有指名道姓,但夏参也知道的是自己。

“我不是要从武吗,为什么还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唉,所以我才,没文化,真可怕啊,等你有文化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瞧瞧人家阿苏,他都没什么。”

夏参听见燕苏两个字就没劲了,转身回去闷头写大字去了。

剩下离挽一个人摇着躺椅啧啧称奇:“人家同龄人都很处得来,怎么到了他们俩这儿就两看生厌了呢。”

离挽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心里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两个人关系好起来。

而此时身处未央宫的燕苏并不知道自己被离挽算计上了,他正端坐在下面听着王后给自己加码。

“不仅仅是这些产业,燕苏,你有个好身手,你若是想去军营搏一把,本宫也可以给你安排,你呢?”

燕苏垂眸不言。

王后自己一个人了一大通,还没能从燕苏脸上瞧出半点波澜,心里也难免有些急躁了。

王后自己对于没能从亲自教养燕俞这件事悔地肠子都青了,纵她百般心思、千般算计,也抵不过燕俞自己蠢,蠢到活脱脱被人算计到幽禁。

王后恨铁不成钢,一生心机却生了个蠢头蠢脑的儿子,越发悔恨。

王后沉了一口气,朝燕苏一笑:“不过就是个侍卫,可别因为这件事伤了咱们和气。”

坐在下面低着头的燕苏眼眸漆黑一片。

不过就是个侍卫?

“阿俞的性子你也知道,虽然顽劣,却肯定是被缺枪使了,你可别因此跟他介怀,你若是气他找你侍从麻烦,回头我带他亲自来给你道歉。”

王后也是狠了心要拉拢燕苏。

且不别的,单单燕苏救了老燕王这件事,他要真想借此机会做点什么,王后也怕养大了之后抓不牢,被反咬一口。

“怎敢劳烦殿下跟娘娘。”

燕苏听够了,这些砝码差不多就算是王后的底牌了,也没什么值得他再待着这里浪费时间的了。

“燕苏!”

王后见他油盐不进,站起来转身就要走,怒拍桌案道:“你可要想好了。”

燕苏止步,停下。

突然想起了这个位置。

好像那年也是这个地方,王后第一次朝自己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他走到这个位置,听到王后的话驻足。

时间过得真快。

论起来,娴夫饶事,还多亏了王后,不然,自己也没机会知道那么多的当年真相……

燕苏回头,作揖行礼,道:“娘娘稍安,且等着吧。”

王后从上面看到了燕苏唇角勾起的一抹笑容,很浅很浅,在纱幔的阴影里,有些诡异。

王后拿不住这句话的意思,但燕苏已转身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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