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杨柳
x.
娇娘笑着握住杨柳的手，道：“在寿康宫住的如何？一切可妥当？”
杨柳道：“一切都好，只是……”她脸上划过一丝寞落的痕迹，转而道：“这都多亏了你的照拂。”
“如果有什么不满意，你可让人和我说。”娇娘真心实意道。
她明白，杨柳才二十出头，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光，却没了夫君，没了依靠，从此以后就要在后宫之中度过这长夜漫漫。
她心头不由涌上怜惜，悄悄道：“其实，你若是想出宫，我也可以想办法——”
未等娇娘说完，果断被杨柳打断，“不，我不出宫。”
娇娘微微诧异，看着一脸惊慌抗拒的杨柳，杨柳敛了敛容，道：“到哪里都是一样，在这又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起码我衣食无忧。”
“可你就想将人生蹉跎在此吗？你还年轻，将来找个好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不比在这里更好吗？”
杨柳笑着摇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男人，不是每个人都和妹妹一样命好，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妹妹，甚至有些嫉妒……”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妹妹别多心。”
娇娘笑道：“我怎么会多心哪？”
杨柳话锋一转，道：“对了，滟贵嫔是你将她放出宫去了吧？”
娇娘飞快的垂下眸，“姐姐胡说什么，滟贵嫔早已跟随先帝而去了。”
“你不必瞒我，先帝头七那日，突然说滟贵嫔触柱而死，跟随先帝陪葬，我就觉得蹊跷。她虽得宠，但我瞧她怎么都不会是愿意陪葬的人，而且又没有见到她的尸体。想来，也只有你们夫妻才能做到这件事。”杨柳直截了当道。
娇娘看一眼她。
没错，她是放了飞燕出宫。
其实很多人都纳闷，明明滟贵嫔是荣王的人，为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却没有帮助荣王，而是帮助了荣王的死敌。
那个时候，只要她说一句不利嬴彻的话，嬴彻不可能像如今这么顺利的登上皇位。
事后娇娘也问过她，她哂笑一声，道：“当初我投靠荣王，确实是想报杀父之仇，报我当日被你欺骗之恨。但这几年，我看得明白，荣王阴狠狡诈，他不是好人，更不会是一位好君主。我更知道，如果等我有一天没有了利用价值，迎接我的，只能是死。我虽不爱先帝，但这几年他真的对我很好，他其实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曾经为妓，但他并不嫌弃我，我真的很感激他。我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达成他的遗愿。”
“你还在怪我？”娇娘又问她。
飞燕摇一摇头，“都过去了，恨也好，怨也罢，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计较了。这几年，我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夕阳西下，乘着最后一抹余晖，两人相视一笑，娇娘看着飞燕的身影在宫门关上的一刻消失，揪在心头多年的那个疙瘩也随之解开。
她一直对当日欺骗飞燕的感情而内疚，如今送她离开，算是一种补偿。而看到她已经敞怀，更觉得安慰。
娇娘笑而不语，这时宫女进殿通报皇上回来了，娇娘嘟囔了一句“回来就回来了，用得着急慌慌的进来通传”，侧目就见杨柳脸上露着欢喜的表情，又是敛衣，又是抚髻。
娇娘沉眉，转眼看嬴彻抱着团哥儿进了门，娇娘和杨柳同时站起来，齐齐道：“皇上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杨柳眼中闪过一丝仓惶的神色，娇娘心头微沉，然后笑着迎上去，走到嬴彻身边，用指尖点一点团哥儿的肉乎乎的脸蛋，笑道：“你这个喧灵鬼，都多大了，还缠着父皇抱。”
团哥儿嘻嘻一笑，张开手又让娇娘抱，娇娘去接他，他又虚晃一招，闪过身子，紧紧抱住嬴彻的脖子，然后咯咯在那坏笑。
娇娘气的轻轻打在他撅着的屁股上，骂道：“械蛋，连娘都骗。”
嬴彻朗朗一笑，抚着团哥儿的脑袋，逗娇娘，“瞧你一看就是后娘，不然孩子们怎么都和我好。”
娇娘哼一声打他一下，瞪他眼道：“真是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你们父子合伙欺负我。”
嬴彻抱着团哥儿笑道：“团哥儿，你看母后生气了，要不咱们哄哄她，来，你亲亲娘，不然晚上娘不让爹爹上床睡觉了。”故作委屈的语气。
娇娘暼着眼杨柳，脸颊一红，嗔道：“瞎说什么啊。”转身对杨柳道：“姐姐别笑话。”
杨柳殷羡的看着他们一家，笑一笑，道：“妹妹与皇上夫妻恩爱，姐姐怎么会笑话，羡慕还来不及哪。”她望着嬴彻，“皇上累了吧，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看着团哥儿，“让我抱一抱二皇子，皇上先坐着。”说着走过去要抱团哥儿。
团哥儿除了爹娘，不喜欢被别人抱，皱着小眉头道：“不要碰我。”不高兴的躲开转过身趴在他父皇的肩上，杨柳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她干笑一声，道：“二皇子有点怕生哪。”
娇娘也有几分尴尬，这时元哥儿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以哥哥的口吻教训道：“团哥儿，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不可以这样没礼貌，杨太妃是皇爷爷的妃子，是我们的皇奶奶。”说完向杨柳拱手鞠一躬，“皇奶奶安。”
这一声皇奶奶仿佛一记重拳击在杨柳的心头，她面色一白，脸上的笑容僵硬难看，“大皇子真是懂事。”
元哥儿脸上表情一本正经，背着手，道：“皇奶奶此言差矣，并非孙儿懂事，孙儿所说的是事实。你是皇爷爷的皇妃，连父皇母后都要尊称您一声庶母哪。”
嬴彻朗笑一声，摸摸元哥儿的脸，道：“麒儿说的极对。”
娇娘看了看他们父子，又看看杨柳的神色，终究没有说什么。今日杨柳的举动，让她不得不留心。
而在杨柳走了之后，娇娘也问过元哥儿怎么说那样的话，元哥儿和她说，“那个女人一看就不简单，母后，你一定要盯紧了。我总觉得，她看父皇的眼神不对劲。”
娇娘笑着揉一揉他的脑袋，道：“人小鬼大。”她的笑容慢慢收敛，目光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