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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无来生(可忽略)

宋乔也听说了她那日被刺杀的事,自然而然地她和沈言之的事也瞒不了他。

宋乔亲自找到她,面对阿弟的质问和咄咄逼人,宋瑜有些累,“宋乔,沈言之当年救过我们的命。而且那一日要是没有他,死的人就是我。”

宋乔却听不进任何话,“阿姐,你忘记了母亲是如何死的吗?你忘记了奶奶和伯母为了宋府的清誉而自结性命吗?”

宋瑜回想起那日祖母的话,以及誓死扞卫家族荣誉的模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你别说了,算阿姐求你了。”

“为了你,也为沈言之,阿姐自此断了和他的往来吧。国民党注定要败的,沈家军也注定没有好下场。”宋乔说这话时眼睛里只有仇恨,和儿时那个天真灿漫的阿弟已经渐行渐远。

宋瑜张了张口,却道不出一个字,难道要她告诉阿弟,只因他年幼,所以误会了沈言之当年的杀母之举吗?沈言之开枪,是为了保全母亲的名节与清誉...

“宋乔,阿姐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只是遇上沈言之,就放他一命吧...”千言万语最后只余下一句恳求。

“那阿姐可曾想过,他遇上我,又会放过我吗?”宋乔戴上帽子,围上围巾,临走前低声回道。

宋瑜瘫倒在地,是了,究竟是她太过于天真,战场如此残酷的地方,她又怎么能要求任何一个人退一步...亦如宋乔所言,沈家军连败数战。沈言之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便要奔赴战场。

宋瑜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到沈言之的病房,却发现人早已出了院门,只剩下一位给他收拾东西的年轻男子。

宋瑜一路追到院门口,只见沈言之头上还包着纱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跑那么快做什么?”他早已算计好了,知道她会追来。

宋瑜却不由分说的上去,扯住他的衣领,踮脚吻上他有些冰凉的唇。只是一秒间沈言之便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若不是宋瑜换不来气差点被憋死,他又怎舍得放开她。

“沈言之,你别走好不好?”宋瑜依旧抓着他的衣服,微微喘气,眼睛里的希冀藏也藏不住。

沈言之有一刹那的心动,可只是一刹那,他便停住了。宋瑜街上遭受暗算之事他已查清,是他父亲干的,为的就是警告他。

他不能再让宋瑜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再加上前线战势紧张,他此行非去不可。

沈言之揉了揉宋瑜的脑袋,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缱绻,“我的小姑娘,乖乖等我回来。”

只是两个人谁都知道,这一别,再相见有多难。如若他们生在太平盛世,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没有掠杀,没有争夺,该多好。

宋乔的话,一语成谶。1949年,国民党派彻底被击败,沈氏党羽逃往台湾。

宋瑜听到这个消息时终于不顾阿弟阻拦,像疯了般跑向港口,国民党最后逃离的地方。她在人群里一次次寻找着那个能与她四目相对的少年,却是徒然。她看到许许多多被迫与自己丈夫分离的女人们都在哭泣,骂天道不公,一时之间整个港口都弥漫着悲戚声。

他们互相拉扯着,结果又被狠狠分开。国民党留在大陆只有死路一条,唯有逃往台湾才有一线生机。

“宋瑜...”恍惚间宋瑜好像听到了沈言之在喊自己,她猛然回首,便发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可他依然想不顾一切的奔向她。

宋瑜挤进人流,艰难的向船只靠近,可太过拥挤的人群使得瘦弱的她被隐没,大家互相推攘着,她一个不留神便被推到在地。但无人在意她的摔倒,一脚又一脚踏过她的身子,不停涌动。喧杂的声音盖过宋瑜痛苦的呻吟着,她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前进,即使手掌膝盖都已血肉模糊了,拖出一条血痕,她也不曾停下,因为前面,有她在等着的人啊...那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的少年啊....

周围涌动的人群终于停下了动作,她们看着那个不要命的女人,伤痕累累的前进着,都不由心生畏惧。

而船板上架着沈言之的两个人也不由松了手,沈言之趁机挣开束缚,那个不把世事看在眼里的少将初次红了眼,他奔向宋瑜,把她小心翼翼的揽进怀里,视若珍宝的拂开她凌乱的发,看着她满身的伤,落了泪,泪滴落在宋瑜的脸上,她微微一愣,然后抬起手摸上他湿润的眼角,擦去他温热的泪,挤出一抹笑,“你也有今日?”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沈言之仰起头把眼泪逼回了眼眶,然后缓缓回道,“你认识我?”

一字一句,全是情谊。两人都在极力隐忍着,宋瑜不再顾及,吻上了沈言之,两个人在这一刻忘却了周围人,忘记了悲伤,满心满眼只有对方。

吻罢,宋瑜认真的道,“我当然认识你,我的月下少年。”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愿意那个时候就成为你枪下的亡魂,这样就能伴你一生,再不必受尽这分离、相思之苦。

“嘟呜~”轮船鸣笛的声音就像一道雷,惊醒了悲伤的众人。

鸣笛响就意味着船要开了,时间到了。宋瑜紧紧抓着沈言之不放,“沈言之...”

先前架着沈言之的两人已经不由分说的过来再次分开了他们,沈言之暴怒的挣扎着,毫无形象可言,“都给我滚,我不去台湾,就算死我也要留下来。”

“元帅特别嘱咐我们一定要带走您,如果您不配合,那我们只能冒犯了。”两个人好像早已知道会这样,他们一手架住一边,让沈言之动弹不了。

宋瑜摇着头,伸出手,“不要...沈言之!”

沈言之被架回船上,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姑娘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痛哭,满身伤痕,像极了一只绝境里正在悲鸣的小兽。

他挣扎的更厉害了,额头青筋跳动,架着他的两人快要撑不下去时相互对视了一眼,抬手打晕了他。

沈言之倒下时,从怀里掉出了一枚精致的胸针。

他没来得及说爱她,就像没来得及把这枚胸针给她一样。到底命运弄人,他们两个好像这一生都在分离。三十八年后,台湾与大陆终于通了。一位穿着中山服饰的男子来到一处院落,他先是整了整衣领,才郑重的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先是一愣,然后不解的道,“你是?”

中年男子神情恭敬,“这是宋瑜女士的家吗?”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道,“这是她家。”

“那么她在家吗?”中年男子有些喜悦,但依旧克制着自己,来维持风度。

老人神情一暗,“她这些年身子不好,前年没熬住...走了...”

“你来找她是有什么事吗?”老人见男子神情从喜悦变成失望,心里也是叹气。

“我父亲临终前嘱托我将来有机会回大陆了,一定要来看看宋瑜女士,父亲他这些年过的很不容易。”

老人若有所思,“你先进来谈吧。”

中年男子进了屋,打量起这间院落,里面满是花花草草,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很用心的在照顾它们。

“你刚刚提到的父亲是?”老人给他倒了茶,继续聊了起来。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恭敬的回道,“我的父亲叫沈言之,我叫沈念瑜。您应该就是宋瑜女士的先生吧?”

宋乔苦笑摇头,“我是她的阿弟,阿姐这些年一直在等沈言之,终生未嫁。”

沈念瑜微微错愕,呐呐道,“怎么会呢?父亲托人打听,说是宋瑜女士早已在大陆这边成家,还育有一双子女呢。”

“我阿姐那般干烈的女子,爱上了沈言之,又怎会嫁与他人。”

沈念瑜沉默,宋乔却是自顾起身,“你等我一下,阿姐这些年一直在写日记,我去拿来。”

过了会儿,宋乔拿了本微微磨损的日记,递给了沈念瑜。

沈念瑜接过,打开第一页便见宋瑜写道:爱而不得就像数烽烟雾扰了十里山河。

他忍不住道,“父亲是爱她的,父亲这后半辈子都在为了她而试图逃离台湾,想回到她的身边。”

原来一开始沈言之刚到台湾的时候有试过逃跑,只不过都被抓了回来。后来还安排了两个人看守他,可他依旧能想到逃出去的办法。

他一个劲的念叨着,“我答应了我的小姑娘,我会回去。”

沈老一怒之下,下令打折了他的腿。他允许自己战败,但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回去被人抓了作为战俘,使自己蒙羞。

只是这样依旧阻止不了沈言之,他没了双腿,便用爬的。他翻身从床上滚落,发出巨大的声音也无人理会,没有人在乎一个“叛徒”的死活。

他把自己折腾的体无完肤,慢慢的拖着残废的腿,移到房门口,拍打着门,他想出去,因为远隔海峡的另一片土地,有个他爱的姑娘在等他。

而岛上的人都觉得沈言之疯了,没有人靠近那间关着他的房间,只有沈念瑜敢靠近,那时候他还不叫沈念瑜。他的父母在战争中牺牲了,叔叔伯伯见他可怜才带他来了台湾。

他一直觉得那个被关在屋子里的叔叔和自己一样可怜,他乐意听那个怪叔叔讲故事,讲一个关于“宋瑜女士”的故事,讲的人不厌其烦,听的人也从不嫌烦。

沈言之一日不曾安分过,闹得岛上人人皆厌弃。而曾经那个身份高贵的少将到头来成了岛上人人不屑的疯子。

再后来啊,那残留在沈言之脑子里的弹片终于成了摧毁沈言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神经开始错乱,疯疯癫癫。也没人再看管他了,因为一个疯子是跑不掉的...他成日在街头巷尾游荡,只要看到个姑娘便喊“宋瑜”......

就连死时,回光返照对沈念瑜说的都是对宋瑜的情话:宋瑜,我看过春风十里,见过夏至未至,唯独你让我风起云涌,什么都抵不上我想你。我...是真的好想你...

听完宋乔眼眶微红,“真是造孽啊...这两个人兜兜转转爱了一生,只可怜到死也没见上一面。”

那日他去码头寻到宋瑜时,她早已昏厥。满身伤痕触目惊心,宋乔一刻不缓的将她送往医院,待她醒来,却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像极了一心寻死的人。

宋乔别无他法,只能每日看着她逼她吃下一些东西续命。

宋瑜却每次吃着吃着就掉了眼泪,然后无神的的问他,“你说,沈言之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沈家虽败,但仍有地位,你就别担心了。”宋乔耐心的安慰着她,现在的宋瑜就像一个玻璃制的娃娃,一碰就碎。

“那他还会回来找我吗?”她喃喃道,眼睛里却带着点点星光。

“会的。”宋乔继续哄她,“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养好身子。”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宋瑜终于不再把自己关起来了。她开始去寻找沈言之曾走过的路,春来冬去,她看尽十里桃花和阳春白雪,却终究没寻到她那心心念念的惊鸿一瞥...

她携着后半生的等待又回到了这个与沈言之重逢又分开的地方,筑起一方院落,等一故人。

沈念瑜听完宋乔的话也是难过万分,这两人后半生为了爱而受尽折磨,都在为对方牵肠挂肚。而他在沈言之死后认了他做养父,改名沈念瑜,以此来纪念他和宋瑜的爱情。沈念瑜,意为沈言之思念宋瑜。

宋乔叹气,“如果当年我不曾阻挡过他们,甚至帮助他们,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沈念瑜沉默了会儿,他不知如何接话,毕竟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他只得转移话题,“叔叔,别自责了,您能带我去看看宋瑜女士的墓吗?”

“当然可以。”

宋乔领着沈念瑜去了宋瑜的墓地,只见墓碑上的少女一张黑白照笑靥如花,好像从来没经历过苦难。墓碑上写着的是:沈言之之妻。

宋乔苦笑,“阿姐死前特意嘱咐,这碑上的身份只能是沈言之之妻。”

沈念瑜却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母亲,请受儿子三拜。”他既认了沈言之为父,那宋瑜便是母亲。

起来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那枚胸针被手帕好好的包裹着,沈念瑜递给宋乔,“这是父亲当年没来得及给母亲的,乔叔叔就收下吧......”

那时的两人都以为,只要逃出了桎梏,未来便是大好河山,却不曾懂得人生苦难重重,一道也躲不过去。而这一生从那惊鸿一瞥开始,就好似永远在错过,在等待,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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