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终将到来
衡璃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饱了，吃狗粮吃饱了，但是故事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所以，她往窗外略略投去一眼的时候，正逢幕上一场盛大的烟花在半空绽开。
烟花蓦然将这黑压压的空照了些微明亮，只此一瞬光华展现，她看得愣了。以前，她没有见过烟花。只是听过烟花很美。
原来······原来烟花绽放竟然如此惊艳！
她轻轻地抬着头盯着那漆黑的窗外看，可惜没有烟花了，她愣愣等了很久，都没有烟花了。
虞姜意识到她的注意力转移，目光随着她也一并看向黑漆漆的窗外，但唯有扑簌落雪之声和着雪地折射的银光罢了。
她问衡璃：“你看见什么了，这样入神？”
衡璃轻声道：“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烟花，我的姐妹跟我，盛世烟花如何绚烂美好，如何令人沉迷醉心，多少人被这盛世烟花迷乱初心，多少人被这盛世烟花掩盖真相······以前我不知道，刚刚，我看见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没想到他们口中的盛世烟花的模样并不长久，竟然······只不过短短一瞬间而已，甚至只一眨眼，便没有了。”
虞姜：“我听，城里的十月楼看烟花最好，今夜除夕，我们出去看看吧。”
衡璃点零头。
她一贯听除夕乃是阖家团圆之日，可惜她无家。一人独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能在这种团圆的气氛里找到一个可以搭个伴的人实在不容易。想到这里，她不禁挽住了虞姜的胳膊，仿佛要把这个唯一的伙伴抱得紧紧的，溜不走的那种。
虞姜笑看她：“怎么了，怕走丢了不成？”
衡璃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虞姜姐姐，我怕你把我丢了。”
虞姜点了一下她额头，：“姐姐既然答应要照顾你，怎么可能把你丢了嘛！咱们走快点儿，不然等到烟花盛典开始了，十月楼恐怕就没有位置了！”
衡璃同她一边跑一边还问道：“十月楼是什么地方呀？烟花盛典又是什么？还有，除夕夜大家不都待在家里吗，难道还会跟我们俩似的在大街上闲逛？”
虞姜哈哈笑了几声，看她一眼，似乎笑她无知，：“阿璃，十月楼乃是王室修筑的高楼，本是君王登高观景之用，后来解除了禁制，大家都可以上去观景啦！楼高八层，一层比一层景致好，只是大多数人都在五六层观景。你若是嫌人多，咱们去顶层。”
衡璃立马又点头，：“我嫌人多，我们去顶层吧！”
虞姜又接着道：“玄国并非中原诸国，风俗当然不一样了，谁规定的除夕夜非要蹲在家里的？而且，我们这里也不必非要守岁之类的。不过······”虞姜有意顿了顿，笑嘻嘻地看着衡璃，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我们也有包压岁钱的习俗呢嘿嘿，阿璃，待会儿我给你包一个，哈哈哈哈哈······”
衡璃虎着脸瞪她，理直气壮：“那我至少得有五百文吧？”
十月楼上灯火辉映，虞姜料想得不错，这里果真人多，超级多，多到衡璃若是不踮起脚尖就看不见前边的状况了。好在她还紧紧牵着虞姜的手。
虞姜在爬楼梯时忽然神色一变，对衡璃：“阿璃，你先去第八层等我吧，我有一点急事忘记处理了。烟花盛典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我马上回来，你切记不要走开！”
衡璃皱着眉望着虞姜飞速下楼的身影，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让她竟然这样紧张。
但，好吧，等一下虞姜也就回来了······那就等吧。
她这样想，继续迈上台阶。从第六层开始果然没有什么人了，她看着人已经寥寥无几的第七层，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这第七层的风光其实还不错。
但是虞姜既然要她在顶层等着，那就乖乖等着，不应该乱跑，免得到时候走岔了找不到彼此。
抱着这样想法的衡璃将信将疑着爬上了最后一层楼梯。
但是她刚一冒出头，一道严厉声音立马呵斥道：“谁？”
衡璃被吓得不轻，险些往后一仰从台阶上摔下去，定了定神，她继续上了最后几级台阶，望着面前已经拔出家伙什的黑衣侍卫，衡璃重重一惊，旋即，她双眼便与一双凛冽的眼眸对上。
叶，叶谪！？
与此同时，叶谪示意侍卫收起了剑，望着衡璃，久久后，似乎在等待她先话。
但是衡璃没有话，甚至都没有问他为何在此。
衡璃大概是存心不想理会他，又或许看得很淡，所以······所以她才抱着手臂默默转到了另一扇窗子前，若无其事地赏着王城夜景？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她存心的，自己不话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便只好忍住心中那股强烈的冲动，也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坐在窗前，目光穿透浓浓夜色，不知道看见了哪一处的远方。
衡璃其实很好奇叶谪为何在此，但她忖度，是因为他也想要一睹烟花盛典之壮大么？还是他闲来无事，到这里坐着吹吹风？
这里设施简陋，唯一的一张凳子还给叶谪先拿去了。衡璃悄悄看了半，他没有一丝要走的迹象，不禁微微生气。
好在她已经做好了在这里蹲很久的准备，她要等着看烟花盛典，她还要等虞姜过来给她包压岁钱。
想到这里，她陡然生出来要和叶谪死磕到底的劲头。
叶谪似乎在等人。他的目光并不总是放在窗外。
衡璃将窗子打开，大概是因为楼高，夜寒，凛冬三种因素的叠加，使她觉得窗子打开以后异常的冷，冷到彻骨，风也很大，吹在脸上宛如刀子割肉。
她不得已之下，将披风上的兜帽戴上。
兜帽果真挡了不少风，——同时，也挡去了不少微暗光线下看向她的目光。
衡璃望着窗外楼下这王城盛景，灯火辉映，人潮涌动，时时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她觉得所谓盛世，即便是虚假的盛世，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虚假的盛世需要用盛世的烟花来粉饰，真正的盛世是用百姓的快乐来锦上添花。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乱世之中，何来真正盛世太平？书中所写，不过妄言。
外面虽然人声鼎沸，却也掩盖不了这间屋子里的幽冷静谧。
她的叹息声全被叶谪听见了。有意无意地，他看向了她。
楼梯上传来僚蹬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来了，衡璃立马回头去看，兴致勃勃以为是虞姜，开口喊的一个“虞姜姐姐”，“虞”字音发了一半，其余的硬是让她咽下去了。
来人哪里是虞姜啊！来人，是蓝意歌！
她面色一变，立马压低了帽檐转了回去，尽量让自己得以湮没在黑暗之中不被对方发觉。
蓝意歌怎么来这里了？她怎么会来玄国？
叶谪清冷声音响起：“怎么是你？”
他好像和自己一样意外——他等的难道不是蓝意歌？
衡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蓝意歌娇弱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衣料摩擦声，她：“世子哥哥，怎么不能是我嘛！”
衡璃猜测，她一定是扑进了叶谪的怀里。
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点不高兴，身子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动。
叶谪：“所以，是你父亲派你来的？”
蓝意歌撒娇似的：“世子哥哥，你怎么一看见我就要问我公务？难道这么久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嘛！”
衡璃听了，心里一阵恶心，然后腹诽：我要是叶谪，我连公务都不跟你谈，呸！
叶谪大概在这方面与她心有灵犀吧，语声淡然：“如果你来就是这些废话的，你可以原路返回昭国了。”
侍卫好像了个“请”字。
蓝意歌跺了跺脚——听见跺脚的声音，衡璃放了心，知道她刚刚平叶谪怀里的计划肯定没有成功——：“好吧，世子哥哥，是我缠着哥哥让我来的。喏，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信纸的展开声。
衡璃听了半，也没听见叶谪把有关内容念出来，反而像是默默收起来了，不禁有一点沮丧。
叶谪声线依然清冷：“你可以走了。”
蓝意歌愣了一会儿，：“世子哥哥，我，我就这么走了？你看我千里迢迢到了玄国把东西送到，你就，就不······不给点奖励么？”
叶谪冷声道：“这件事本是公事，你私自参与，触犯了法令还不自知。”
蓝意歌立马闭了嘴，什么也不了。
但她待了片刻，终于犹犹豫豫地：“世子哥哥，怀池姐姐她······”
衡璃眉心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对着蓝意歌，惊道：“怀池？”
蓝意歌被她吓到了，借着模糊的光看清楚是个女子以后，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对着她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在这里？”然后迅速望向了叶谪，可怜巴巴地：“世子哥哥，这里竟然还有别人，那她铁定将我们的话都听见了！”
叶谪没有话，看向了衡璃的眼睛带着城中点点灯火的明亮。
“蓝意歌，蓝意歌······”衡璃的那些记忆再度苏醒，痛苦将她的理智燃烧吞噬着，她摘下了兜帽，逆光之下，背后的窗外忽然炸开了一束盛大的烟花。烟花的火星宛如飞星落幕四散，在那一瞬，她的容貌骤然出现。
“鬼，鬼啊！”
叶谪看着衡璃，烟花惊现，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美好。似花似月，似锦绣似烟霞。她和从前一样，让融一眼便可以沉沦。
蓝意歌惊惶地尖叫着，眼睛瞪得老大，甚至于站不稳而直接跌坐在霖上。
衡璃瞧着她的样子，一言不发，蹲在了她身旁，捉住了她的手腕，绝美容颜就在眼前，她启唇，轻声：“蓝意歌，看清楚了，我可不是鬼。蓝意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今，你落在了我手里。”
“你不是鬼？你，那你怎么和那个贱人长得一样？你是谁？”
蓝意歌瞪大双眼，满眼都是惊惶。
衡璃轻笑：“上让我在这里都能遇见你，——蓝意歌，看来是你阳寿将尽啊！我是谁？我是谁你应该最清楚啊。”她逮住蓝意歌的手腕猛一用力，她痛得叫出声来，衡璃道：“你我恩怨日后再，我问你，怀池在哪？”
荀琨告诉了她很多，比如······当年的怀池是怎样害她性命的。
——怀池真身乃是上司雨的神祗，度华寺里冰封的乃是她造出来的一件皮囊罢了，她的真身一直潜伏在暗中，其实，她才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她唆使了昭国仙师，也就是我师弟，以仙灵仙根为引救她，又在国中大肆宣扬二十一年前她对昭国黎民百姓的恩德，以及王后在难产弥留之际的婚约谎言。
这些事情，荀琨从哪里得知的，她不知道，但是荀琨拿出来的每一件证据都令她无话可。她相信荀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怀池——可是叶谪和蓝意歌是帮凶——他们······又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魂魄在怀池的手中吧？
她苦笑。
“我是谁重要么？蓝意歌，你最好老实交代······”衡璃的双眼眯成了危险的模样。
袖子里藏着的防身匕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衡璃抽出泛着寒光的匕首，将寒刃轻轻贴在了蓝意歌的脸上。
那彻骨的凉意刚一欺上身，蓝意歌就乱了阵脚，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世子哥哥救我，救我！”
叶谪稳坐在凳子上，似乎无动于衷。外头烟花盛大，一朵接着一朵，像是接续绽开的繁花。他望着窗外：
这一日，终归是要来了么······
怀池不是好人，他蹙眉，他不想怀池伤害她了，她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
他默默地垂着眼眸，半晌，：“阿璃，放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