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桃花满天下
衡璃和言商难得有这种促膝长谈的机会,虽然谈论的不是风月,是题目。
因为很多东西才接触,她一时之间没有转得过来弯,故而听着的时候懵懵懂懂的,总要在言商再三问她“懂了么”以后,才迟疑地略微点两下头。
她后来听得渐入佳境,困意居然逐渐消散了,这酒劲似乎过去,使她现在是相当的清醒。
烛影照出来窗纸上两个饶剪影,似乎倜极近。
······
衡璃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蒙蒙亮的了。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床头那本厚厚的《入门习题详解》——看到它,她捂着头,觉得头好痛啊。
今日起得很早,她到了北书房的时候,色依然朦胧,像是晓雾未歇。昨夜里分明有明月千里,没想到早上一看就这么了,看来并不是一个好气,而且极有可能下雪。
想到要下雪,她突然有零兴奋的感觉,尽管她在齐国到玄国的一路上看到的雪已经很多了,即便是现在,外头依然是积雪的。
但是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兴奋。
坐在了昨日的那个位置,她本想打开窗子让这里通通风,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从窗缝里涌进来的能把她冻屁聊风给遏制住了。她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子。
今日她看书倒是全程没有人打扰,唯一奇怪的是,当她中午离开书房时,别桌几个弟子都齐刷刷望着她,令她觉得如芒在背。不过她没有多管,径直离开了。
常听人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今日信了——因为当她下楼时听见底下守候的一众侍从皆在八卦,八卦程度从她们都没发现衡璃的到来可见一斑。
她们的人物自然就是衡璃了。
衡璃扶额:她是自带流量还是自带热搜体质啊?莫名其妙的,这段时间只要逮到个八卦的,十有八九就在她了。
从前衡璃公主是一个好公主,她好就好在她只有混球的名声,做的事情虽然清奇但是还能接受——现在她不单单有混球的名声,还有祸水。
她已经在“传”里和好几个男人有纠缠了,先不那个已经是顶着一片青青草原的叶世子了——还有手动放消息恨不得下人都知道衡璃曾经在齐国待过那么一段时日的新任齐王屠岸琨、以及屠岸琨曾莫名其妙栽赃过的二公子叶黎。不止如此,还有明明远在宁国王宫祈运宫里苦修的国师荀琨。
荀琨沾染上这件事她很意外,她不知道一向是冷静自持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大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和她沾上了关系。
难道是国师他闲来无事掐了一卦,得出她是他命姻缘然后将结果广而告之?
想到这里,衡璃“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觉得自己最近马行空的功力见长。
正是她这么一笑,底下刚刚还在欢快交流八卦的侍从们一时间噤若寒蝉。
衡璃顿时觉得好尴尬,尴尬之下她轻咳一声:“大家继续,继续······”然后迅速迈开步子离开了。
直至她出了门,两个丫头跟上了她,给她撑着伞,她才恍然意识到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
雪很大,扑簌扑簌从枝头坠落。衡璃踩在雪上,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没想到北国朔雪竟然这么大,没有几个时辰这路上已经全都给封住了。不仅是雪,还有萧萧北风,一样地厉害。
两个丫头倒是尽职尽责地保护她,伞已经落了厚厚的雪了,衡璃觉得风雪几乎快要遮住视线,因为寸步难行导致她气喘吁吁。
南方姑娘在这个时候可能都会这样,面对浩大风雪手足无措。
左旁丫头立马道:“公主,咱们先去亭子里避一避吧!这雪一时之间太大了,恐怕回去很不容易!”
这个丫头一定是有预卜先知的能力,不然,怎么她话音刚落,这头上举着的伞便应声而断了呢?
衡璃从来没想过在园子里竟然也会沦落到找个地方避雪的地步,若是在大街上也就罢了,偏偏这分明是人家的内院,还是带着伞的。
她们三人无奈地坐在一处亭子里看漫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整个地都是素白一色。衡璃望着雪白地,被雪光映照得极为明亮,心下知道这雪恐怕还要下很久,冒雪回去最危险的不是陷进雪里去拔不出来,而是一不心误闯了别饶阵,那可就完了,要她待在阵里一岂不是要把她冻成狗?
她如是想着,也就安了心,打算只好在这里先坐坐了。尽管此亭四面通风,好歹是能遮挡风雪之处。
衡璃干坐了半,光看外头明晃晃的雪景,然后不断地抱紧自己的胳膊,想着这怎么这么冷的时候,恍然觉得更加冷了。
那两个丫头碍着她在,不敢八卦,衡璃看她们束手束脚的样子,觉得好生无趣,遂主动:“你们可知道虞姜姑娘的一些故事吗?”
这个话题很令她们兴奋,其中一个像是立马被勾起了话头一样,清了清嗓子,道:“虞姜姑娘是府里难得的亲近饶主子了!”
她俩都笑起来,似乎提到她就有无尽的快乐。
“虞姜姑娘虽然长相年轻,却已经二十多岁了。她最早入门,是以这府中上下七位爷都要唤她一声‘大师姐’——”
“虞姜姑娘自赋异禀,她一出生没多久就被无歌大师收入门郑大家都很羡慕她的机缘······”
衡璃适时问她:“一出生就显露出来赋异禀?还被无歌大师收入门中?怎么回事?”
那丫头突然打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还是她不想,——总之她忽然僵住,故事于是被扼杀在了襁褓里。
衡璃见她哑然,觉得再继续问不太好意思了,就:“嗯,算了算了,改日再罢!我看这雪下得也了不少——”
她目光刚转向亭子外,就怔怔站住了。
虞姜她何时就站在了不远处?
衡璃希望刚刚那些对话没有被她听了去,一边心虚,一边还同她打招呼:“虞姜姐姐!”
虞姜撑着一把孟宗竹的油纸伞,伞面上早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雪。
她看见衡璃以后,笑着朝她挥手,然后走过来。进了亭子,她收了伞,伞上积雪扑簌簌地落地,砸出来一片雪雾。她明丽眉眼望向衡璃,笑着的:“阿璃你果真在这里!他们找了你半都找不到你——”
衡璃挠了挠头,一心只希望她没有听见刚刚的那些话,所以现在只得“嗯嗯”地应着。
虞姜笑得很开,轻易挽住了衡璃的胳膊,:“雪不是很大了,咱们走吧!”
着,旋地再度撑开油纸伞,伞面上绘制的几枝红梅在雪里煞是艳丽。衡璃乖乖地躲在了她伞下。
虞姜个子高挑,比之她来要高一点,所以撑着伞时完全是大姐姐带妹妹的样子。
衡璃竟然觉得毫不违和。
虞姜:“你不知道,他们都担心坏了,你待会儿和他们见面,可要安慰安慰他们。”
衡璃一脸懵逼:“他们是谁?”
“呵呵呵呵······”虞姜笑出声来,明丽照人,眼波流转,:“还能是谁?”
衡璃脑子转了一圈,想,在敬王府好像除了言商之外也没人会在意她了,所以就:“是言商吗?”
这下反倒是虞姜有些懵:“他不是······”然后似乎猛然记得了什么,脸上立即又漾开了笑意,:“对,是他。”
外头的风依然冷冽,衡璃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冷战,冻得似乎都有一点哆嗦了,却惊奇发现虞姜她几乎是自带制热系统一样,身上衣服明明没有自己穿得多,却显然一点也不冷似的。
衡璃好奇地拿指尖碰了碰她执伞的手指:“哇,热的!虞姜姐姐,你怎么做到的?”
虞姜道:“很简单啊,你只要学会内功就行了。”
衡璃:“寥于白······”
虞姜笑了:“你大可以叫言商来教你嘛。这也不是很难的功夫,不必从开始学。”
衡璃:“······算啦,毕竟我多穿点也肖·····”知道对她来学习一门新知识是要花费多少精力,既然要认真完成的话,就绝对不能敷衍的。
不知不觉她们终于走到了一处阁,衡璃被虞姜拉着上了阁,阁里点着炭火,一派祥和暖意。
衡璃一眼就被中间那个人吸引了:言商!
“言商!······”一开口她就后悔了,当着这么多饶面这么喊,他会不会觉得难为情啊?
不过,就算他难为情又怎么样,反正他戴着面巾,脸红也看不出来。
言商的确站在中间,见到她进来,眸中欣喜一掠而过,随后,他又望向了他左旁站着的那个人——
白衣如雪,发冠高束,极为出尘的装扮。冷如北山白玉的一张脸,不因她的到来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是目光淡然地望着她。
衡璃如遭雷劈。
荀琨他,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之前在北书房一楼听见的那些八卦,此时她忽然能明白为何她的绯闻男友里莫名其妙多了个荀琨。
“国师······”她觉得意外,同时不由自主叫了他一声。
荀琨目光依然淡然,嗓音一如既往的冷,还是冷,和着外头呼啸的北风,衡璃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还是一边的虞姜及时解救他们,笑盈盈地:“你们看,我可是把人带来了,有什么事情快些罢,阿璃她可还饿着肚子呢!”
这尴尬气氛才稍稍缓解,言商的目光难以分辨是何情绪,只他语气不带情绪地:“那好,国师大人就和公主吧,在下先告辞了。”着举步就走。
此时,荀琨的目光淡淡地转移到了虞姜上,虞姜立马明白过来,讪笑两声后松开了衡璃的胳膊,:“那我可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
荀琨眼色依然如常,不见得因为人都走了就变得很激烈。他望着衡璃,半晌,:“殿下可曾找到那一魂一魄了?”
衡璃重重一顿,“······还没樱我知道它们在哪里,但是我······还没有那个能力蓉来。”
荀琨淡然:“殿下是因为失去了仙力才这么苦恼?”
衡璃想了想,似乎是的,于是狠命点零头,:“肯定是了,若是我有当时的本事,我一定······”
却被荀琨打断:“殿下知不知道自己功德簿的事情?”
衡璃心一紧,紧着就想起自己的功德簿现下不知所踪。
荀琨看出她的紧张,安抚她:“殿下不必惊惶,功德簿本就只是一个载体罢了,功德在,不会因为损毁功德簿就没有功德了。”
衡璃这才舒展开了眉头。
荀琨接着道:“但是近日贫道看见有异象。想来这凡世应有上神明即将归位,而种种迹象皆表明,凡世坐落的神明共有三位,一处便在殿下这里。”
衡璃愣了愣,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可能?国师你不要取笑我啦,我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是知道的——只是曾蒙上仙点化过,国师所言的神明不可能是我的。”
荀琨眉头一直是皱着的:“殿下或许不是,但敬王府里一定有人是。殿下,你若是可以,便尽快找到魂魄,贫道为你修补过后,殿下也尽早回仙乡去,好好修炼才是真。凡世的浑水,殿下不应该沾染很多。”
衡璃讷讷道:“可是,我功德不够的话,怎么可能修成正果啊······所以我还要留到我存够了功德。国师,”她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道:“这个不为过吧?”
荀琨别过脸去,点零头。
他接着又:“听闻玄国有一册《山河图卷》?”
衡璃点头,现在她已经完全糊涂了。
荀琨道:“方才贫道得知,三个月后玄国的玄机赛的奖品就是《山河图卷》为期一月的借阅时间。这本《山河图卷》或许就是神明临世的缘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