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报复
咸阳城郊之外,枯树,孤亭,拱桥,充斥着皑皑白雪的官道之上,几辆马车正在缓慢地行进着。
季君嬴壮就坐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上,呆呆的望着咸阳城头的方向,一股忧愁之感浮上心头,思绪万千,不能自已。
咸阳,嬴壮生于此,长于此,实在故土难离。秦王荡放他一马,看似很大方的将他封到商於之地,实则形同流放,嬴壮此生,恐怕再无可能踏入咸阳半步!
不过,嬴壮犯上作乱,还能活下来,已经是邀天之幸。
就是不知道秦王荡能不能信守承诺,果真秋毫无犯,不再伤害他。
就在这时,从队伍的后方,咸阳城的方向忽而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轰隆隆!……”
战车与骏马在雪地上疾驰着,马蹄乱踏。
紧接着,出现在嬴壮的视野之中的,是数百名披坚执锐的秦军士卒。为首的秦将嬴壮认识,正是秦王荡身边的宿卫大统领任鄙,其所部兵马,尽是执戟郎中和宿卫,迅速将队伍宛如铁桶一般包围起来。
嬴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叹:该来的总会来的。
看着对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魂不附体的妻子,嬴壮摇摇头,想要开口安慰几句,这时,便听见马车外面的任鄙嚷道:“季君!大王诏令!”
闻言,嬴壮冷笑了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幕,缓缓下车。
“任将军,我前脚刚出咸阳城,嬴荡后脚就派你来擒杀我。其视承诺如放屁,无信无义,枉顾君臣之道,枉顾手足之情,这样的国君值得你效忠吗?”
对于嬴壮这充满煽动性的话语,任鄙充耳不闻,肃容道:“季君,大王既然赐你三不杀,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的。我此来是为宣读大王的诏令,请季君接诏!”
嬴壮听到这话,只是微微躬身,作了一揖,并不跪下。
“请季君接诏!”
“任将军,本君站着接诏不行吗?”
任鄙冷笑道:“季君,枉你出身王族,是先王公子,怎么连这等礼仪都不知?王上对臣下的诏令,臣下必须跪下接着。季君若是不便,在下不介意让人帮帮你。”
一听这话,嬴壮便不情不愿地跪下。
任鄙显然是不会开玩笑的,被宿卫摁着下跪,嬴壮实在丢不起这人。
“王上诏令!季君嬴壮犯上作乱,罪当灭族,然则寡人许之不杀,死罪可免,季君之妻、子,于秦法所不容!当立即逮捕,枭之!”
念完这道诏令,饶是任鄙对秦王荡忠心耿耿,知道后者对于嬴壮的所作所为究竟多么痛恨,都不禁大吃一惊,感到胆寒不已。
嬴壮呆立当场。
“上!”
随着任鄙一挥手,早就蓄势待发的宿卫就一拥而上,直接闯进马车里,将嬴壮的家眷一一揪出来。但凡是敢于阻挡的,不论是车夫还是边上的家仆,都被宿卫踹倒在地上,直接摁住。
“你们干什么!快住手!”嬴壮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想要上去阻挡,但双手已经被宿卫架住,只能苦苦挣扎着,无法近前。
看着无能狂怒的嬴壮,任鄙不禁心中叹息一声:这般得罪大王,你算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快放开我!”
“父亲!”
“夫君,救救我!妾身不想死!”
嬴壮有妻妾三名,儿女一对,总共五人被全部擒拿,对于他们的苦苦哀求,任鄙心下不忍,但又无法自作主张,放了他们。
这时,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嬴壮,红着眼睛吼道:“任鄙!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妻儿!”
任鄙拱手道:“季君,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向大王进言,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嬴壮满脸痛苦之色,说道:“我自知罪无可恕。犯上作乱,本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王上赐我三不杀,我不要了,商於之地也不要了,什么功名利禄,我都不要了!只要你能放了我的妻儿,我嬴壮愿意跟着你入宫觐见大王!大王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就是!”
现在才后悔?晚了!
“这……”任鄙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在一侧的全旭见状,心中叹息不已。
他终于明白,为何一样曾经在宫中担任宿卫将军的熊子丹、白起、乌获、孟贲这些人被外放出去,统领一军,被秦王荡委以重任,而任鄙却只能一直窝在宿卫大统领这个位置上,不曾升迁或者外放。
任鄙勇武过人,对于秦王荡又是忠心耿耿的,但其性格缺陷很明显,就是耳根子软!
这样的人在沙场上厮杀可以,但是统兵作战,完全不够格的。
全旭上前劝道:“将军,大王之命,断不可改。末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咱们都是大王的狗,狗,怎能对主人的命令表示质疑,或者违背主人的意志?”
听到这话,任鄙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全旭显然比他更为了解秦王荡的用意!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更何况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秦王荡?
秦王荡自认为一言九鼎,其所许下的承诺,是绝对不会轻易违背的。纵然他的心里对嬴壮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名誉必将受损,所以为报复,秦王荡这般“残忍”地对待嬴壮,便不足为奇了。
“将他们就地正法!”
随着任鄙的一声令下,嬴壮的几个妻儿就被带到一边。一个宿卫摁着,使其动弹不得,另一个宿卫已经支起锋利的青铜剑,准备大开杀戒。
见到这一幕,嬴壮呲目欲裂,嚎叫道:“快放了他们!”
任鄙已经意会,秦王荡的用意很简单,对嬴壮的妻儿“立即逮捕并枭之”,就是要当着嬴壮的面,杀死他的妻儿!眼看着所爱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这种无力感,想想都让人绝望!
“杀!”
“夫君!救救我!”
“妾身不想死啊!啊!”
任鄙大手一挥,看到指令的宿卫顿时手起剑落,随着“唰”的一声,嬴壮的三个妻妾便死的死,伤的伤,没死透的,宿卫将会再补上一剑,直戳心窝子!
这还是任鄙仁慈,换作全旭,肯定为了迎合秦王荡的心思,把事情做绝。
怎么做?
无非是将嬴壮的妻儿,一个接着一个杀死,如此一来,非得把嬴壮逼疯了不可!
这时,嬴壮忍不住崩溃的大喊道:“任鄙!你们这些屠夫!刽子手!你们都是暴君的走狗!你们给我等着!我嬴壮就是死,也要化作厉鬼缠着你们!”
而嬴壮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还没死,摁着他们的宿卫都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任鄙。杀死两个孝,饶是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手中沾满的血腥无数,但都于心不忍,难以痛下杀手。
任鄙咬了咬牙,正准备命令宿卫处死这两个孩子,全旭忙上前,耳语道:“将军,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大王的侄子侄女,有王室血脉,不可刀兵相向。”
“呃……全旭,我总不能把他们放了吧?”任鄙是一头雾水。
全旭苦笑道:“自然放不得。杀,是肯定要杀的。不过总要选一个死法,便把他们捂死吧。”
任鄙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人们在围猎之时,尚且放过有孕之兽和幼兽,更何况是如此幼小的孩童?
嬴壮的两个孩子在家看到自己的母亲惨死之后,都嚎啕大哭起来,在宿卫的怀里不断地挣扎着,喊叫着。
得到全旭的指点之后,任鄙随即下令,将这两个孩子捂死。
于是嬴壮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两个可怜的孩子鼻子被捂住,手脚不停的抖动着,过了没多久,便窒息而死。
“啊!”嬴壮崩溃地嚷着,面无人色。
“我要杀了你们!暴君!狗贼!”
看着宛如失心疯一般的嬴壮,几个宿卫忙拉着他,直到任鄙等人将其妻儿的尸首带走,这才松开了他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