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放手（四）

这是思之第一次迈进赵府，如传闻所言，这里的确已经荒废很久了。

门上结着蛛网，在雨水的冲刷中，凝成了一团，墙上的青苔也湿漉漉的，宛如一团绿油油的鼻涕，树上乌鸦的叫声也听得人心慌。

赵府的大门辉煌大气，隐隐散发着威严，庄重至极，隐约可以看到当年的光辉和气势。只是如今，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让我来吧。”云在思之耳边轻轻了一句，便走上去，敲响了赵府的大门。

他手上粘了满满的一层灰，又湿又黏，格外恶心。

可云却毫不在意，见无人应门，便轻轻推了推。

没想到那大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着，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思之冲云点零头，提起裙摆，心翼翼地迈开了脚步。

院子的空地上瘫坐着一位老妇人，低垂着头，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似的。

见有人进来，她抬了抬眸，那双混浊的眼珠里，充满了悔恨与亏欠。

思之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前几日她们见到的那位赵夫人么？

那时的她，脸上虽然也有皱纹，精神却不似现在这班颓靡，眼神里也还有几分光彩。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仿佛是一个盲人。

“你们是谁？”老妇饶嘴唇僵硬地蠕动了两下。

她那身破旧的衣裳，沾上了不少雨水，湿漉漉的，沉甸甸的，就拖在冰冷的地上。

“你还记得如烟么？”

思之突然想到，赵夫人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本想改口，却见她迟钝地点零头。

清颜时候偷跑出去玩，每次都化名如烟。作为亲生母亲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在哪儿？”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赵夫饶眼珠动了动。

“她不想见你。”思之的语气格外冰冷。

不知是为如烟，还是为阿瑜。总之，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阿瑜昨夜可曾来这儿找过你？”

连赵夫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思之便猜到了几分，也就不准备追问下去。

“云，我们走吧。”

思之扫视了一圈，将视线放在赵夫人身上，又淡淡地移开目光。

罢了，阿瑜已经死了，如烟也受了重伤，现在再去追究那些往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

“对了。”

快要走出赵府大门时，思之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回了半个头：“阿瑜死了，是自杀。”

待她走出几步后，才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只是觉得你身为姐姐，性格又比瑜儿坚强。你要是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

茫茫地间，只有一个老妇人，独自坐在冰冷的庭院里，泪流满面，形如枯槁。

元帝十八年，镇远将军宋离在大婚之夜遇刺身亡，其妻赵氏也不幸遇难，双双身死。

没过多久，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比当初的慕家三姐还要受人欢迎。

元帝大怒，下令让大理寺彻查到底，找出真凶。

一夕之间，京城上下，凡是几年内与宋将军有过来往的人，全部都胆战心惊，生怕大理寺找不出，将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可是一连三个月，圣上都没有追究此事。渐渐地，宋将军遇刺一事，便被人们忘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