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今晚的星星很亮(4)

道歉其实也是有期限的,不是你突然觉得认个错,道个歉就可以了。时效性已经过了,现如今也不需要了。

已成事实的伤害从来都不会消失,无非是现如今感觉到的疼痛程度深浅的区别。

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治愈。

那是不可能的。

顾紫漪的理智,适用于任何时候。

洛涟笑了笑:“是啊,来不及了。”

如果时间再早一点点,或许他都可以心软下来。可是时至今日,一切都晚了。何必要求什么原谅呢?

让他们心安了,他也不会得到什么。

顾紫漪攥紧了他的手,“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最后两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点了两个菜。

午饭解决的很快。

吃完饭之后,洛涟见顾紫漪不急不缓,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公司?”

“我陪你在医院待着吧。”顾紫漪直视着洛涟。

洛涟也看着她,“怕我被欺负?”

“倒也不是。”顾紫漪含笑,“怕你不好意思欺负别人。”

洛涟哑然失笑。

两个人又一起回了医院。

顾紫漪给徐阮阮发了消息,正式通知一下她下午翘班的事。

徐阮阮早就猜到了。

他们两个回了医院,正好给了钱文诗休息的时间,让她能得空去吃个饭。

其实也不用他们做什么,主要看洛明生什么时候醒过来。

洛涟和顾紫漪坐在病房里,两个人一人一把椅子。

顾紫漪看着病床上的洛明生,上了年纪,头发都白了些许。洛涟长得和洛明生没那么像,洛涟更像他妈妈。

顾紫漪垂下眼睫,心底叹了口气。

洛涟靠在椅子上,看着仪器上面的波动,“人老了都会病。这个时候一定很难受,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生死是个循环,生的开始走向死的结局,这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顾紫漪看向他。

洛涟的视线落在洛明生的脸上,“我在想……等我老了会不会像他一样。”洛涟不太愿意像洛明生一样,“浑身伤病,拼了半辈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虽然“一场空”的始作俑者是洛涟。

顾紫漪看着洛涟的眼神特别专注,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你和他不一样,你有我。”

顾紫漪绝对不会舍弃洛涟的。

他们会走的很久、很远,才能不辜负这些年。

洛涟的视线转移到顾紫漪脸上,“那……看来我的晚年生活会很不错。”

下午的时候,洛明生终于醒过来了。

他整个人还是比较恍惚。

钱文诗特别高兴,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顾紫漪觉得钱文诗对洛明生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们是夫妻,但是又算不上纯粹的爱情,毕竟一个是图钱财,一个是图年轻。过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携手了半程人生,加上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也会有亲情存在。

道德层面来讲,他们确实值得唾弃。

但是时至今日,钱文诗依然愿意在洛明生身边,或许也是爱的吧。

洛涟将医生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决定权在洛明生自己。

动这么大的手术,危险系数很高。洛明生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毕竟他已经这个年纪了,身体的健康程度远不如一个年轻人。

久久的沉默。

病房里特别安静。

洛明生终于开了口:“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和洛涟单独聊聊。”他许久没有开口,声音格外沙哑,并不好听。

顾紫漪和钱文诗离开了病房。

洛明生看着洛涟,他的眼睛已然浑浊了,看不太清洛涟的样子了。只有一个轮廓,并不清晰。

“你恨我吧……?”洛明生说。

洛涟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他,“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你的手术问题。其他的事我觉得很没有必要说。”

“有必要。”洛明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手术即便是成功了,他也不会活很久。

他的身体状况他能感受得到,已经是红色预警了。

洛涟拉了一下椅子,在床边坐下来,“我不恨你。”

洛明生看着他:“不恨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什么是‘恨’。我在很久之前,厌恶你的一切。”洛涟很认真地回答,“厌恶你的一切,也就包括我自己。”

“我觉得我也是我妈妈不幸的一部分。”

“我厌恶你对家庭的背叛,厌恶你对妈妈的不闻不问。也厌恶你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总想着让我按照你的指挥行事。我更厌恶我自己,不会反抗,一边内心拒绝又按照你的安排继续生活。我觉得很恶心。”

洛涟的负面情绪都是日积月累的,因为他无从倾泻,压在他自己的心里,只有他自己一遍一遍听着。

“那你应该是恨我的。”洛明生说。

洛涟很平静,“我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情绪了。”

“……为什么呢?”

洛涟回答:“当我卖掉明盛之后,我就一瞬间弥散了那种情绪。可能我把这些具象化,落在了明盛上面。明盛替你挡了一部分我的恨吧。”

“我还能做些什么?”

洛涟轻笑起来,他看着洛明生的眼神无波无澜,“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父子关系。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任何像普通父子的可能了。你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并不是一个父亲的角色。你只是占据了父亲这个身份。我在你的眼里、心里,应该也是一样的。你把我当成儿子,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孩子,而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父子关系。你……懂我的意思吗?”

父亲和儿子。

父亲不是父亲。

儿子不是儿子。

他们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儿子。

但是从未进行过意义上的父亲应该做的事,儿子应该做的事。

换句话而言,他们是血缘上的父子关系。

亲情上,一无所有,空洞的吓人。

洛明生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感,“我明白……”

“我快死了。”洛明生的眼角流出泪来,“心境变了很多,想事情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确亏欠你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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