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章】 兄弟再相聚
秦川急着赶回省城,一个是应大哥的要求,回来一起想法子缓和云峰夫妇和家里的关系。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秦山在电话里告诉他云涛已经和晓芙离婚了的消息,说晓芙带走了吭,吭哭着喊着要爸爸,母亲为这事伤心一直不停地掉眼泪,早饭午饭都粒米未进。秦川听了十分悬心,害怕母亲会再生病住院,于是决定立刻回去。他只跟云曦说了第一个原因,却没忍心说第二个。
云涛因为婚外情搞得名誉扫地颜面尽失,加上跟晓芙离婚了心情也不好,虽说知道大哥秦山三哥秦川都回来了,很想回去看看,但是又觉得没脸面对他们,所以便迟迟没有回去。
秦川从上海赶回省城之后便和大哥秦山一起给云涛打了个电话说要聚一聚,为了不影响母亲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兄弟三人便在外面约了个地方见面。这一次见面真真的让兄弟三个永生难忘,在见面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一番这样的情境。他们一起痛快地喝酒,一起回忆儿时的时光,一起说了很多话。时光和距离并未疏远兄弟之情,反倒是成长和经历令他们懂得了该如何更贴心地相处。兄弟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说并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曾经共同生活的岁月里他们却不曾有一时能像这样彼此相待:他们毫不犹豫地说出彼此心底的秘密,有儿时的也有现在的,他们毫不客气地指出对方的缺点和问题,大声地表达自己内心的看法,无所顾忌。
“真的啊?秦川,你行啊!我就说嘛,云曦那丫头片子小时候多烦人啊!哥哥是应该对妹妹好,可我也是她哥,我跟你们说,我那个时候烦她烦的吧真恨不得把她塞巴塞巴塞一箱子里锁上,省得她整天跟在咱们屁股后面捣乱。我还纳闷儿呢,你怎么就不烦她呢,不但不烦吧,凡事儿还都依着她。今天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你就惦记上她啦!我可是真没想到啊,我要是早有你这心机,我也不会有今天!”
“别扯什么心机,云涛,这是你的毛病。你千万得改啦,不能老是嫌别人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也得看看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对。晓芙多好啊,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我真想揍你!”秦川说着冲着云涛挥了挥拳头。
“秦川,你最好现在就起来揍我一顿,我正盼着有个人能揍我一顿呢。”
“云涛,秦川说得对,你这毛病要是不改,那你以后的日子很可能和从前大同小异。得什么丢什么,丢什么找什么,找什么又没什么!到最后只能两手攥空拳!”秦山用郑重的口气说道。
“大哥,我已经后悔了!可是改了又怎么样,改了晓芙就能回到我身边吗?”云涛说着端起杯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都灌进了肚子里。
“云涛,你改了晓芙也不一定能回到你身边,这个我们都清楚。但是起码你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人是可悲的,更是愚蠢的,我不希望我的弟弟是一个从来不知道吸取教训的人。离婚不是世界的末日,也不是你的末日。”秦山语重心长。
“你知道吗?妈为你的事很伤心!”秦川叹气。
“我知道,是我不争气!”云涛使劲儿垂着头。“所以我不敢回去,怕她看见我更生气。再说爸那个脾气,我回去他也会把我轰出来!”
“总不回去也不是办法,那是家,他们是爸妈,慢慢总会好的。”秦川安慰道。“别说你了,二哥二嫂怎样?爸妈还不是牵肠挂肚的惦记?其实都是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二家我也要去一趟,动员他回来。”秦山接着秦川的话说道。
“大哥,不是我泼你的冷水,你是没见过你那个二弟妹。我的天啊,就那顾莎莎,油盐不进,你可着人堆儿里找吧,就找不着她那样儿的!这个三哥知道,他了解!这事儿太难办了。”云涛说到顾莎莎,像是吃了沙子。
“我听翠翠说了,矛盾的症结不就是钱吗,顾莎莎说来说去不就是爱钱嘛,那咱们就用钱来解决,咱们给她钱!”
“这样治标不治本哪!”秦川忍不住说道。
“什么标啊本的,只要他们做做样子偶尔回家看看老人,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高兴高兴也就行了,还能指望什么?”秦山用缓缓的语气说道,“我听说他们过得很不好,现在还住在结婚时的那个筒子楼里,怎么会这样呢?”
“别提了,能气死人!”云涛重重地哼了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秦山追问。
“如今在建筑设计院比二哥晚毕业的人都已经入党的入党,提干的提干,分房的分房。可是二哥呢,他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要说变化也不能说一点儿没有,人比那个时候更瘦了,话更少了,人也显得老了很多。上次我去他们单位办事,顺便去看看他,吓了我一跳,他是我哥,可是走在马路上跟人说他是我爸都有人信!
我们公司和建筑设计院有业务上的往来,所以二哥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些。二哥的工资一向都是顾莎莎去他单位领,这是顾莎莎从结婚开始就给二哥立下的规矩。我听二哥他们单位的一个同事说有一次发工资,财务室的会计出纳们下午都要去参加一个培训课,别人的工资都领完了,只有二哥一个人没领。财务室的人刚要出门,二哥正好出去上厕所路过财务室的门口,会计就把他叫了进去让他把工资领了。没想到这下可惹了祸,第二天顾莎莎守在财务室的门口破口大骂,搅得财务室的人没办法工作。可二哥呢却只管躲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后来惊动了设计院的领导,亲自出来劝,许了她点好处才总算把她给哄了回去。
打那以后二哥就再没进过财务室,二哥的工资每个月都一分不少地被顾莎莎领走了,钱一旦进了顾莎莎的腰包,就再也别想从那里抠出一个子儿来。这也就罢了,二哥每天晚上上床前,他的衣服所有的口袋顾莎莎都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看二哥藏了钱没有,因为顾莎莎知道,建筑设计院偶尔会额外给职工分发一点福利。二哥脱一件她翻一件翻到只剩一条裤衩了才让上床睡觉,这些可都是二哥亲口告诉我的。”
“他主动找你说的?跟你诉苦?”秦山忍不住问道。
“不是,有一次他跑来跟我借钱,我问他要多少,他说二十块钱就够了,说是有急用。我当时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就问他身上怎么连二十块钱都没有,他开始支支吾吾地,一会儿说忘了带,一会儿又说丢了。我又问他二十块钱随便跟单位的哪个同事借都可以的,为什么大热的天儿骑老远的车跑我这儿借二十块钱?我逼他说要不跟我说实话的话我一分钱都没有,他这才说了。
他说他口袋里从来都是一分钱都没有,吃饭回家吃,睡觉回家睡,上下班骑自行车,用顾莎莎的话说他跟本就没有用钱的地方。你们想想这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没钱怎么和人交往?同事结婚,生孩子,子女上学,别人都凑份子拿钱表达恭喜之意,二哥向来是蹦子儿没有,拿什么凑份子?久而久之,同事们有什么事也懒得通知他,有什么活动也干脆不邀请他了,他在单位的人际关系是越来越差。慢慢地也就跟人家越来越生分越来越疏远了,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开口跟人家借钱。在单位这样,在家跟邻居的关系就更别提了,就顾莎莎那种人,邻居们听见她的声就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和她有什么瓜葛。他们住的是筒子楼,大家都在一个楼道里做饭,她今天说人家偷用她家的煤气,后天又说别人偷了她家的油,其实每天都是二哥做饭,做完饭油是一定要拿回屋里的。可是顾莎莎偏要这样,就是想让别人觉得她不是好欺负的,不敢占她的便宜,因此故意虚张声势的吓唬别人,时间长了,人家自然都躲的远远的,所以他们也就成孤家寡人了。
二哥单位本来给二哥分了一套房子,不过是旧的。顾莎莎因为听说一个比二哥晚分配到设计院的人分了一套新房子,当时就不干了,于是大闹建筑设计院。领导出来跟她解释,说单位分房子是按级别分的。那个人虽说是比二哥晚来的,可是现在人家是副科级的干部,而二哥不过是普通科员而已。顾莎莎哪听得进去这些?一看闹不管用干脆就骂上了,把人家领导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人家能不生气吗?领导一怒之下连旧房子也分给了别人,所以到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还猫在那个筒子楼里呢。”
“云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秦川又惊又气。
“别说你不知道,连爸妈我都没告诉,知道了也没用,跟着白白生气,这件事我也只跟晓芙一个人说过!”
“这件事咱们得一分为二地看,我想这绝不是顾莎莎一个人的问题,老二自己愿意过这种日子,别人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老二自己不愿意,能和她过到今天吗?早就一拍两散了!咱们看顾莎莎这么不对那么不好,可是在老二心里她肯定不是一无是处。所以说既然他们俩不会离婚,那日子就得过下去,我们还得要想方设法缓和他们和家里的关系,只求表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我是这么打算的,这些年我在外面也攒了点钱,我准备拿出来给他们买套房子。不知道现在在省城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大概需要多少?”秦山似乎对云峰的婚姻生活之凄惨并不感到惊讶。
“房子倒是不贵,有个七八万就能买套不错的,只是这样便宜了那个顾莎莎!”云涛显然从心里上无法接受。
“就全当看在小侄子的份上吧!大人怎么样都可以,别委屈了孩子!”秦山说道。
“大哥,买房子的钱我出一半,你先垫着,等回美国以后我再给你!”秦川立刻表态。
“这钱我出,我一个人出。你们俩都还没毕业,靠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点钱不容易,再说你们还要准备结婚,到处都得用钱。兄弟中我是最有钱的,所以理所应当我出!”云涛拍着胸脯说道,“现在我是一无所有了,穷的就剩钱了!”
“云涛,我知道你有钱,可是这钱真的不用你和秦川出。你们别跟我争,我从没为家里出过什么力,大学毕业就出国了,现在你们就让我尽点心吧!我是大哥,你们就听我的,这件事是我和翠翠共同决定的,我们会处理好,你们谁都不要插手!”秦山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置疑,“还有,云涛!你跟大哥说实话,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是说如何处理和那个凌香香的关系?”
“我现在脑子里心里都是晓芙和吭,我哪有心情去想她?”提到晓芙,云涛终于有些克制不住,眼泪开始在眼圈儿里打转。
“云涛,你无论如何不能跟那个凌香香结婚,她想生孩子就生,生下来咱们就养,但是绝对不能和她结婚。”秦川插话道。
“现在跟她结不结婚或者跟其他别的什么女人结不结婚有区别吗?我已经麻木了!”云涛看了看秦川说道。
“云涛!”秦川不禁急了,“这区别可大了!凌香香能够在妈生病住院的时候在她的病榻前大肆招摇,她的品行居心可见一斑。失去一个好妻子是痛苦,可要是把一个恶妇娶进门那就是灾难!”
“我答应你,不跟她结婚就是了!”云涛没精打采地说道。
“如果她死缠着你不放呢?”秦山不放心地追问。
“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云涛说着把三个人的酒杯都填满。“说实话,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跟晓芙以外的女人还能过点像样的日子!你们只知道晓芙好,可我知道她有多好,她怎么好,好在哪里,只不过我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我真是很痛心!”云涛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泪光闪闪。“晓芙说过,有些错误一次都不能犯,可我偏偏却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伤透了她的心!”
“云涛…。。”秦川伸手按了按云涛的肩膀,很为他难过,失去心爱的人的心情他也有过,他了解那是什么滋味。
“这两天我一直有个想法,”云涛抬头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秦川。“我想离开这个城市,真的。这里有太多的回忆,我怕我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离开一阵子也没什么不好,主要是你自己要考虑周到,不是一时冲动就好。”秦山说。
“咱们哥仨很久不见了,这么些年都各忙各的,我本来还为见了面会无话可说,可是真的见了面马上就找到兄弟的感觉了,是兄弟才这么说话。”云涛不无感慨地说道。“最近我老是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日子穷,可是却过得特别快乐有趣。你们还记得咱们那次在动物园儿门口打架的事吗,我现在想起来都特激动,要是袁野还在该多好,今天就缺他了!”
听云涛提到了袁野,秦川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转过头去默默地望着窗外发起呆来,秦山也久久地沉默着不发一言。
“三哥!”云涛叫道。
“嗯?!”秦川转过头来。
“大哥和翠翠的事已经订下了,你还是早点儿把你和云曦的事跟爸爸妈妈说了吧!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准儿高兴!”
“好……。”秦川点头。
“来,咱哥仨干一杯吧,为咱们全家人的幸福!”秦山提议。
兄弟三个举起杯子,碰撞,清脆悦耳的声音瞬间划破空气。仰起头一饮而尽的是千言无语,是兄弟情深,是苦乐悲喜,是人生百味,亦是永远的憧憬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