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蔷薇
躺在阴暗的地牢里,顾薇轻轻翻了个身,全身的肌肉都叫嚣起来,拉扯着疼痛。
他妈的!
顾薇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过久了大小姐的生活,竟然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了!想当年,她和叔叔两人被困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身受重伤,两天两夜没有任何支援,她不还是好好的活了下来?
想当年,想当年,当年已经太遥远了,遥远的她都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
那个时候的顾薇,还不叫顾薇,她只有一个代号,四十七。
毫无意义的数字符号。
她不想就这样湮没在人群中,还没开花,就默默凋零。
她想活命,想活着走出阴暗的训练基地,想要触摸阳光。
那时候的梦想,总是那么简单。
多少次躺倒在对手的屠刀下,多少次触摸死亡的边缘,她总会想到,她还年轻,她还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这股执拗的渴望,激励她站了起来,在一次次殊死搏斗中战胜对手,踏着鲜血开辟出一条通向未来的路。
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薇艰难地抬起头,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逆光而来,却又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注视着她。
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刺得她两眼生疼,仿佛有种要流泪的冲动。顾薇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静静地躺倒在地面。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步走到她身旁,蹲下。
冰冷而粗糙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沿着消瘦的脸颊轻轻滑过。
“阿薇……”低沉磁性的嗓音,他的声音里含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愫,仿佛无尽的叹息,“你还活着。”
顾薇睫毛颤了颤,两行清泪终于顺着面颊滑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刚毅轮廓,“叔叔……”
“你还知道叫我叔叔?”
南宫烈的神情是少有的愤怒。自从过了三十岁,他已很少再把心里的想法写在脸上。
顾薇只是闭着眼睛流泪。
“唉,怎么这么爱哭?”南宫烈无奈地低叹,手指擦过她的脸,拭去她流出的泪水,“你以前从来都没哭过,怎么十年没见,反而变成爱哭鬼了?”
“是十一年。”她更正道。
可话吐出口,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对他的记忆那么深刻,连分开了多久都记得清清楚楚。
十五岁那年,她逃离了南宫家,现在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而他,已经三十五岁了。
顾薇将目光投到他身上,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孔,微高的眉骨下,是一双沉郁深邃的眼睛。三十五岁的年纪,让他拥有了年轻小男人不具备的沉稳沧桑,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磨练,将成熟男人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她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四岁,相比从前,他老了很多。刚毅的脸上不再有年轻的飞扬活力,两鬓也染上了霜华。
“叔叔,你老了很多。”她伸手抚过他的脸,忽然有些心酸。
南宫烈握住她的手,“你也长大了,都要结婚了。”
结婚!
想起凌谨,想起即将举行的婚礼,顾薇“噌”的跳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令她龇牙咧嘴。
“就这么喜欢凌谨?他有什么好的,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到顾薇的神情,南宫烈忽然感到一阵不痛快。他一手带大的女孩,现在心心念念的,竟然全是别的男人。
“你懂什么?他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到别人诋毁凌谨,顾薇愤慨地替他辩驳。
南宫烈的脸色冷了冷,“阿薇,为了一个臭小子,你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整个南宫家,没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从前的顾薇,就算性格再狷介狂傲,在他面前也总是温顺的。现在,为了一个凌谨,用这种横眉冷目的态度对他。
“他的好,你不知道。”顾薇表情依旧冷硬,“何况,我也已经不是从前的血蔷薇了,我是顾薇。”
“顾薇?呵呵,难怪这么多年,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躲到了顾家。”南宫烈的眼中,忽然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逃走,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当年的夜组,只有她一个人,是被他一直带在身边的。
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大当家,只有这个小女孩,他允许她叫自己叔叔。
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尽心尽力地教导她,他给予她的宠爱,是任何人都不曾享有的。甚至,他有时候想,如果将来他有了女儿,都不一定能得到这样的宠爱。
他对她还不够好么?为什么还要从他身边逃走?
顾薇神色复杂,眼神躲闪着,“我只是厌倦了,想要离开这里,过一种崭新的生活。”
“什么崭新的生活,嫁给凌谨?”南宫烈看着她冷笑。
顾薇垂着脸,沉默不语,许久,才再次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带着微微的乞求,“叔叔,你放我离开吧。就算要杀我,也等我回去举行完这抽礼之后,行吗?”
“婚礼?哪还有什么婚礼?”南宫烈几乎被她气得发抖,“凌谨根本没有出席婚礼!叶小晚出了事,他立刻就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她身边。看看,你要嫁的是个什么男人,你就这么爱他!?”
顾薇一僵,震惊过后,眼中渐渐弥漫起水雾。
“是啊,我就是这么爱他。他爱了叶小晚多久,我就爱了他多久。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有我,可是,我总以为,只要我愿意守候着这份感情,总能等到的。原来,还是不可以,在他心里,只怕我千好万好,也比不上叶小晚的一根头发丝吧?”顾薇伤感地笑了,“算了,这样也好,反正他当时说要娶我,也是因为对叶小晚的感情太绝望,根本不是真心。现在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