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雍燕落蒹葭浦(十四)
七锦与墨玉的谈话破裂,虞翎依旧要嫁给沈君豪。
沈家十分的重视迎娶虞翎之事,一大早喇叭唢呐滴滴答答吹响每一条街头巷尾。
七锦原本是受邀去观礼的,但她不想看见虞翎嫁给别人,索性装作身子不好推辞了。
但她近日确实是虚弱了很多,也时常感到四肢无力,看来蛊虫在体内已经呆的太久,危及身体了。
翟九云也没有去,七锦不大放心,让麟儿去沈府看看,自己留下来陪着翟九云。
“哥哥,你说墨玉为什么要派人行刺琢言呢?”七锦一边为翟九云沏茶,一边装作不在意的问。
翟九云思索片刻,道:“不知道,或许不是墨玉呢?他对身边人向来不错,没道理这么对琢言。”
“琢言都承认是他,想必不会假,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墨玉太狡猾,不能光看表面就断定他为何这么做。”七锦顿了顿,道:“说不定,他又不过是做了个局中局。”
翟九云点了点头道:“我们换一种方式思考,如果墨玉和炎君闹翻了,最能得到好处的是谁?”
七锦沉默了,她当然知道是谁,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承君,她打心底里就不承认,当年那个会干净的微笑的承君会变,然而事实证明,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翟九云知道七锦与承君的感情非同一般,便开口安慰道:“人会长大,也会变,你无法掌控他的人生。”
“是啊,我无法掌控他的人生,我们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指手画脚。”七锦淡淡道。
翟九云抬眸望着天际,轻轻道:“看时辰,虞翎应该已经到了沈府了吧!”
七锦侧眸,望见了翟九云的侧脸,像是盈满忧伤的海水,清澈的深蓝里净的没有杂质。
麟儿急冲冲的门外跑进来,见到翟九云和七锦坐在一起便停住了脚步,愣愣的不敢言语。
翟九云见麟儿如此,便问道:“怎么了?”
七锦也看着麟儿,等着她回答。
麟儿为难的看着七锦,道:“出,出,出事了。”
翟九云立刻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去问是什么事,便径直奔出了门,向着沈府的方向而去。
七锦拉着麟儿跟上,一边跑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虞小姐,死了。”麟儿放低了声音,道。
“什么?!”沈府和翟府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七锦已经到了沈府的门口。
大红的喜字充斥满目,门口一群身着红衣的下人麽麽们都如同被点了穴般定在原地。翟九云已经扒开了人群,冲到了花轿前,没有人拦他,沈君豪在门口愣住,没有人动弹。
七锦也赶忙跑了过去,看见翟九云将虞翎抱出花轿,身着喜服的虞翎少了一丝率真,多了一分温婉。这样的虞翎真美,如果能忽略她唇角触目惊心的血迹,如果她能睁开眼微笑。
七锦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现了沈君豪身后的墨玉,她安安静静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笑道:“怎么?满意了吗?”
墨玉脸色煞白,七锦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痛苦的神情,然而,现在她无法心疼他。她心疼的是虞翎,她那么纯真善良的女子,为什么偏偏要牵扯到这踌乱的王室之争中?仅仅是因为她是墨玉的妹妹,是墨玉楼楼主的妹妹,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身份葬送了一生的幸福,更葬送了生命。
翟九云抱起虞翎转身,大步的走向翟府,沈阳出声拦截,道:“翟大人,你准备把我的儿媳妇带到哪里去?”
七锦冷冷笑道:“沈大人,人还没过门呢?再说了,你要你儿子娶一具尸体进门?和牌位洞房么?”
沈阳听到七锦的话,脸色变了变,厉声喝道:“放肆,你是何人?敢在我沈家大放厥词,出言不逊?”
翟九云依旧不理会身后的两人,已经抱着虞翎走出了许远。
七锦倒也不恼,好脾气的笑道:“小女子,翟家三小姐,玉瑕谷谷主见过沈大人。”
沈阳的脸色又变了变,听到‘玉瑕谷谷主’五个字便不再多说什么。
七锦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跟着翟九云回了翟家。
翟九云将虞翎带回府中,过了一夜之后才开始处理虞翎的身后事,力排众议让虞翎的牌位入了翟家的祠堂。
七锦也跟在翟九云身后忙来忙去,两人都不多话,谁也没有交谈的兴趣。
期间,墨玉上门来要过一次人,七锦命麟儿将他轰了出去。
半个月后,墨玉再次上门,七锦将他请了进来,在偏厅里与他落座。
墨玉依旧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那日七锦所见的痛苦的墨玉只是一个梦境,根本就不存在。
七锦原本在为他沏茶,心中一恼,连茶带杯子都砸了过去。
墨玉利落的躲开,茶杯落地碎成一片片。他重新坐下道:“九云都还没有如此对我,你反倒比他还要生气。”
七锦重新沏茶,冷冷道:“那是我九云哥哥气度好,我一介女子比不上他。”
墨玉知道七锦在气头上,也不与她争辩,道:“我要带虞翎回去,她是墨家人,跟你们翟家没有关系,入了你们翟家的祠堂,不合礼数。”
七锦不为所动,道:“虞翎已经入土为安,难道你要将她挖出来?更何况,九云哥哥已经娶了她,她的牌位上刻的是:翟氏虞翎。”
墨玉似乎也是气着了,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同我耍赖可以,但是这事不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虞翎是王上钦赐嫁给沈家的,你们翟家半路杀出来抢了人算怎么回事?日后,沈翟两家势必水火不容,翟九云以后的路还长,沈家可能会是个大的绊脚石,你们翟家又何苦与沈家结下这个梁子?”
此时,翟九云站在门外,浅浅道:“纵然有十个沈家,我又有何惧?我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用亲人和爱人的血肉筑成的,我不是皇子,不需要如此血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