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十七）
七锦思索了几日，还是不大放心承君，于是便央求墨玉带着她前往烨城，墨玉经不住她的哀求只得答应她。
小叶紫檀木的马车内十分宽敞，放了一张小几还有足够的行走空间，琢言驾车平缓沉稳。
七锦百无聊赖的趴在车窗上四处张望，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芜，没有半点人烟。
回过身来看墨玉，他正在闭目小憩。柔和的面部轮廓十分安静，七锦痴痴的望着。
这样出色的男子，有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呢？
七锦以手支颐，歪着头走神。
“你在想什么？”墨玉依旧闭着眼，开口问七锦。
“想你们此次布局精妙，只是有些过于冒险。翟九云和炎君都差点丧命，你也受了伤。”七锦看着他的胸口，不知他的伤有没有痊愈。
“九云伤的那么重实属意外，谁也没有想到南羌的骑兵配箭上有毒。炎君的伤势倒算还好。而我……”墨玉睁开眼睛，盯着七锦微笑道：“已经无碍。”
七锦怔了怔，她仿佛看见他的笑是从心底荡漾至眉梢，他是真心在笑，虽然很浅。
“那，青栾和尤蓝也是和你们串通好的？”七锦挪开目光，继续问道。
“不是，她们跟你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她们又被九云和炎君利用了一把。他们早就知道她们是细作，繁花似锦起火时，她们一起外出了，那时，炎君就已将她们的底子查了个清楚。”墨玉缓缓道。
“我将她们放走，炎君和九云也无异议，想必是心中愧疚吧！再有，她们最后关头不是没有杀了九云和炎君嘛！”七锦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她说要放了青栾和尤蓝时，炎君与九云并没有过多阻拦。
“愧疚？”墨玉笑出声来，道：“就算他们放了她们，三殿下也是不会放过她们的。”所以，他们只是不想多费功夫罢了。墨玉忍住，没有将最后一句说出来。
“她们还是有危险！”七锦紧张道，但尤蓝与青栾早已离开永江，此时更不知身在何处。
“她们的武艺都不弱，想必自有法子，你不必担忧。”墨玉浅浅道。
七锦即便担忧也没有法子，她根本无处去寻她们二人。
话题陷入僵局，两人都沉默着，许久，马车椅着，七锦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墨玉这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脑海中浮现出遇见七锦的点点滴滴。墨玉发现，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吃亏，说到底，自己一个男子居然还没有她脸皮厚，他是不是该惭愧？
念及此，墨玉忍不住勾唇。忽的，马车一个趔颠，对面的七锦便直直的滑向墨玉怀中。
撞上墨玉胸膛的七锦并没有醒，吃痛的咧了咧嘴，又沉沉睡去。
墨玉原本是十分无奈，却在看见七锦的小动作后不禁轻笑出声。
勾起一缕长发，以发尾轻扫七锦的鼻尖，不多时，七锦便伸手轻揉鼻尖，如同慵懒的猫般，却依旧没有醒。
墨玉乐此不疲的玩了一整个午休时间，七锦被扰的没有睡好，睁开惺忪的睡眼问墨玉：“你有没有看见一只悬狸？”
“狐狸？”墨玉反问道。
“嗯，我睡着时，梦见有一只毛色赤红的悬狸一直用它的尾巴挠我鼻子，弄的我都没有睡好。”七锦又揉了一把眼睛，迷糊道。
“没有。”墨玉微笑着否认。
七锦看着他弯弯的眉梢，她怎么觉得墨玉这副表情有点像她梦中的悬狸呢？狡黠的双眸泛着不可告人的星光，勾唇浅浅微笑。
“吁！”琢言勒住缰绳，将马停下，墨玉揽起轿帘，看向琢言。
琢言向左边轻挑下巴，示意墨玉看左边。
墨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靠在树干边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尤蓝。
“怎么了？”七锦凑了过来，问道。
墨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七锦便已经看见了尤蓝，立即跳下马车，跑了过去。
尤蓝的身上有两处致命伤，还有不计其数的小伤口，一袭白衣早已被血染红。
七锦想伸手去拉尤蓝，却根本就使不上力气，墨玉将她轻揽在怀中，向琢言看了一眼。
琢言立即上前抱起尤蓝走向马车，七锦也跟了上去，双手无法恢复的她只能看着琢言将尤蓝放在软靠上，将头伏在小几上。
“我们得早点抵达城镇才能替她治伤。”墨玉也上了马车，将七锦带入马车吩咐琢言驾车。
马儿嘶鸣着撒蹄飞扬，马车也跟着摇椅晃。一路急赶，入夜之后终于抵达一个小镇，请了大夫替尤蓝看过，开了些药和外敷的药草后几人才歇下。
七锦手不方便，根本帮不上忙，墨玉自是不会亲自照顾尤蓝，一来是因为两人不熟，二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纡尊降贵来亲自伺候的。琢言只得为尤蓝煎药喂药，简单的梳洗一番。
七锦一直在一旁看着，虽然当初尤蓝伤了炎君时，她对尤蓝已彻底死心，不抱有尤蓝还会同从前一样的希望，但如今在看见她如此模样时，曾经在心底里驻扎不去的怨怼在一瞬间崩塌。
“去休息吧，这里琢言看着。”墨玉揽着七锦离开。
琢言：“……”公子，我是侍卫，不是麽麽！！！
在这个小镇停了十几天，尤蓝终于醒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七锦的脸也逐渐清晰。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的话，我就，我就……”七锦原本强作微笑的脸，在话音最后却已哽咽。
“七锦姐姐。”尤蓝哑着嗓子轻唤七锦。
七锦泛红的眼一下子瞪了老大，问墨玉：“她叫我什么？”
墨玉道：“七锦姐姐。”
“哎！”七锦重重的答应了一声。
墨玉：“………”
七锦转向尤蓝道：“你再唤我一声。”
“七锦姐姐。”尤蓝听话的又开了口。
七锦高兴的握住她的手，虽然用不上力气，但能放在一起也是好的。
尤蓝闭上眼，她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见到七锦。昏死之前，那一瞬，她想到的不是父母大仇未报，不是回到翟九云身边，也不是杀了三殿下报仇，她当时只想回到七锦身边，像小时候一般，唤她七锦姐姐。
“你怎么伤的这样重？”墨玉皱着眉问道，他可不是七锦，心地善良，他更加不相信尤蓝。
“三殿下的弃子当然是要处理干净，否则被反咬一口就不好了。我与青栾从永江分别，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尤蓝浅笑着，声音却薄凉。
“活不了了。”琢言道：“我已经检查过你的伤口，不是一人所为却条条伤口深浅一致，那么就说明所有人的武艺都一样高。即便是我，也无法在这群人的剑下逃脱，更何况是青栾。”
“我早该料到！”尤蓝后悔没有同青栾一起走，就算无用，至少两人是在一起的。
“我们再停几日，等你恢复些就去追爷爷。”七锦交代尤蓝，让她好好养伤。
“嗯，好。”尤蓝点头。
七锦随着墨玉离开，让尤蓝好好休息。
秋夜微凉，墨玉握着七锦的手，带着她穿过廊檐，回房。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墨玉见七锦闷闷不乐道。
“如果三年前，我没有让她走，她怎么会受今日的罪。”七锦闷闷的自责道。
“哪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如果。事情既已发生，便顺其自然就好，总是后悔懊恼并没有什么用处，有这些时间浪费，还不如想想如何从劣势转向优势，让自己不再想如果。”墨玉停下脚步，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七锦道。
“嗯！我明白。”七锦也认真的点了点头，赞同墨玉。
才停了八日，尤蓝便说伤口已开始愈合，想要追赶翟爷爷等人，七锦原本也十分着急，便答应了她。
七锦将马车让给了尤蓝，正好她也在马车里呆烦了，便央着墨玉骑马带着她，墨玉也不习惯与尤蓝三人挤在马车里，便欣然应允了。
琢言驾车拉着尤蓝，墨玉将七锦圈在怀中，打马奔腾。
琢言望着眼前的飞扬尘土，心中哀嚎。公子，你骑的是马，但我驾的是马车啊！马车！
琢言追了半天才追上墨玉与七锦，两人在溪边休息。琢言也停了马车，将尤蓝扶出来到墨玉身边去。
“来得正好，让你家公子给我们抓鱼吃。”七锦冲琢言招呼道。
琢言：“……”让我家公子抓鱼？你胆子倒是不小。
“你说什么？”墨玉微笑着问七锦。
七锦一脸献媚的笑着唤墨玉：“娘子，好娘子，我想吃鱼。”
尤蓝看着七锦耍无赖的样子格外亲切，七锦对亲近的人总是这么没皮没脸的。
“我不会。”墨玉低声道。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的七锦凑到墨玉身边问道。
“我说我不会抓鱼。”墨玉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七锦愣愣的看了墨玉半晌，接着爆发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墨玉：“……”
琢言：“……”
尤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