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可言的回忆

晚春时节,飞絮漫,林心一直送他到城外,两人依依不舍,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相拥。

林心靠在他胸口,道:“我和孩儿在濮阳等你。”

昭辰齐将勾玉取下,又戴在林心的脖子上,林心不想要,可是他:“你怀孕了,比我更需要它,有它陪着你,我才安心。”

林心撅着嘴点点头。

昭辰齐离去后,大嫂和则一路风雨兼程从长安赶来照顾林心。

她们到达那日正是三月乙亥晦,日有食之。

林心知道日食是文现象,可是内心却觉得十分忐忑不安。若是你心中有事,任何寻常之事都会变得不寻常。

四月时,庄抒语派人送了可言来,可言做事能干利索,要照顾林心和昭辰齐的孩子,庄抒语也最信得过可言。

可言来了几日,照顾起林心的生活起居十分顺手,可言与林心道:“夫人与我家姑娘吃穿用都一样,难以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心拉着她的手,让她陪自己走走,她现在肚子已经凸起,虽然还没开始行动不便,但是林心还是心翼翼的。

有可言陪着,林心竟然觉得像是住在新桥闾里,仿佛只是在等待昭辰齐休沐。

但是不同的是,她是和孩子一起在等,偶尔肚子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心问道:“是不是在想阿翁啊家伙?”

则从旁经过时发现林心完以后作势要呕,很是难受的样子,第二日便寻了些盐梅来。

林心从来不爱吃酸的,以前在新桥闾里时昭辰齐送的青梅都做成了酒,所以看着桌上的盐梅摇了摇头:“我向来不爱吃酸的,不要了吧。”

则像哄孩子一般道:“我见夫人有孕吐之像,尝尝这酸梅压压口中苦涩。”

林心拿起一颗盐梅,想起以前昭辰齐总是命人送来青梅,自己还没有问过他是为何呢,今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好像明白了。

那日昭辰齐带她逛长陵邑,她问他在宫中任什么职位,他:“骑郎中将,管骑马的郎官。”

她幽幽念出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从搬到新桥闾里后他便隔三差五让人送了青梅来。

骑郎送来的青梅,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意,可自己那时候还一直在等着他表白。

林心尝了一颗盐梅,面上用粗盐码过,咸咸的,青梅原本的酸味上来盖过盐咸,林心下意识想吐出来,却发现恶心呕吐之感真的消失了,可细细品尝之下竟然有回甜之味。

林心对则开心地一笑,默默将梅子收了下来。

夜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林心一时睡不着,坐在窗边听雨声,她让杏儿点了两盏灯,屋内光线椅,林心突然觉得恶心。

自从怀孕,杏儿和春日便轮流守夜了,见林心恶心,杏儿赶紧拿了白日的盐梅给林心。

林心吃了两颗盐梅,又忆起往日的事情,加上雨声点滴,心中伤福

她手指轻轻捏住一颗盐梅,想到那日分别的场面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却想起了一首词。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横波”、“目送”、“风絮”、“梅子”,这词仿佛是为她写的一般。

相思难寄,她只能喃喃细语:“解作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

*

四月底,林心终于等到昭辰齐来信,他快马加鞭月初便已经回到了长安,韩安国已然停止屯兵,后续发展不知如何,他担心战事也担心林心。

林心看了信,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一旁的众人都被她吓坏了,可是却怎么劝都是无用。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林心突然止住了眼泪,她傻傻地:“孩子踢我了。”

大嫂听闻竟然却眼眶通红,她控制着情绪抿着唇道:“你看,孩子都知道叫你千万要心些,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应该好好检讨自己。”

大嫂虽嘴上嗔怪,但手却轻轻拂去林心的眼泪。

从这日起,基本每隔两三日林心都会收到昭辰齐写来的信札,但因为太忙,每封信都不长。

林心回信:“夫君这几个字实在金贵,几匹马要知道跑上多日竟然只是送了这几句话,定然气得不肯再来。”

信虽是这样写,但林心知道昭辰齐是因为想念她,又每日太忙,所以每日都写信,又每日送出,怕她等久了收不到信会难过。

五月时杏儿和春日给林心准备了佩兰草水,让她沐浴,但是林心怀着孕,不能像以前一样泡在水中,只能稍稍擦过。

房中一群人围着,林心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浏览,她拿衣服遮着背过身去,不想她们伺候自己洗澡。

可言一眼便看见了林心腰间的胎记,她定睛看了半,悄悄离开了房间,杏儿和春日两个人不肯走,什么都要照顾林心。

夜里人人都睡下了可言才偷偷陪在林心身边,她声地问:“夫人,你可知道新桥闾里?”

林心不明白可言为何这样问,她担心地看着可言,可言继续问:“夫人可知道新桥闾里曾经住着一个姑娘。”

林心低下头,在此之前她没有跟可言和梁舒闻、庄抒语坦白,她总害怕自己被当成妖怪,越不越害怕他们知道。

可是可言竟然就这样问她,让她措手不及,她无法否认又不敢承认,只好扶着肚子假装自己想躺下。

可言起身扶住她的手送她躺在床上,又试探地对她:“真希望夫人就是我家姑娘,我家姑娘那样好的人,她应该值得这样好的日子。”

林心也试探地问:“你不害怕借尸还魂啊?”

可言正色道:“只要活过来,这有什么怕的?”

林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表情明显就是默认了,可言见她震惊的样子,又怕她动了胎气,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道:“姑娘你快休息吧,只要姑娘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她掖了掖林心的被子,仿佛在:“姑娘你从院子里回来了啊?”就是这么简单。

竟然这么简单她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这简直出乎林心的意料,他们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害怕,没有担心。

但是可言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那日可言还在酒垆忙碌,林心是怎么消失的她都不知道,屋内的几位大娘只是去了轵侯府,可是直到黑尽也不见阿宽送她回来。

她一整夜未眠,一直等到晨鼓一响便拿了一盏的灯出了门。

到了轵侯府,才看到一片狼藉,梁舒闻将大堂中的东西悉数砸碎了,庄抒语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老太夫人端坐正中,却面无表情。

老太夫人很客气,她让人带着可言稍等,可是这一等就是一整,直到第二日午间才又见到梁舒闻。

可言吃不下睡不着,硬撑着到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和亲,那就需要公主,不过这公主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公主,甚至从高皇帝始,至今七十年,也从未有过皇室中女去和亲。

每次和亲前总会从各府家人子中挑选几名样貌看的过去的姑娘,然后封了公主,就可以送到千里之外的塞上,让她为了国家的和平奉献她的一生。

虽然这些姑娘都是不愿意的,但是这各府之间为了这个名额可是挤破了头。

和亲就是不打仗,不打仗就是为皇上分忧,各府女眷都在等着这个时候送上自家的侍女,好显显风光呢。

庄抒语原来从不在乎这些事情,她的父亲武强侯庄青翟是得了荫封做的侯,她家从来就优渥,直到那她的表姨文夫人来。

她向来知道梁舒闻也是有抱负的,只是奈何家族没落了,皇上虽也不排斥他,却也不喜他的外戚身份。

文夫人劝她可以在这次和亲送上几名家人子,若是皇上满意了不定也会多看梁舒闻几眼。

文夫人神神秘秘地:“轵侯在外养着个姑娘,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若是养在府里,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浪来?这种在外不受管的才是最要命的!”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