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济渡堂里败群豪 泊凉亭前逢故人
秦家书房里,秦睦庭正在写信,抬头见姑母从门外走了进来。
“庭儿,你听说江湖上传闻朝廷要借平叛之机,将武林中不归附朝廷的门派都一并清除的消息了吗?”
“听说了,我刚收到父亲旧部的来信,信中说让我‘紧闭门户,务求自保’。”秦睦庭将信递给秦文楼看,不无担忧的说。
“听说下月初五,在苷州济渡堂武林英豪会集聚在一起,商量这件事的对策,我想让你和纨素一起去看看。倒不怕他们商量什么对策,怕只怕有人背后耍什么花招,想利用这件事情制造更大的事端。武林人士一旦与朝廷对抗起来,那必将是一称劫。”秦文楼一边看信,一边说道。
“姑母说的对。素妹知道姑母的想法吗?她不喜参与这些纠葛,不知道这次愿不愿意去呢?”秦睦庭随手折起秦文楼递来的信,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秦文楼轻笑一声道:“她倒没说什么。这次只有你们两个人,路上多加小心。天气也冷了,走时多带御寒的衣服。我现在急着出门,你们做事一定要谨慎,你们走前我怕是回不来,总之,凡事多留个心眼。”说完就急急的走了。
看着姑母走远了,秦睦庭双手一击,高兴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秦睦庭和纨素启程前往苷州,一路上秦睦庭细心呵护,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自不用说。
腊月初五这日,秦睦庭和纨素直到晌午才赶到济渡堂,此时的济渡堂已经聚集了不少武林门派,大家混在一起似乎对什么事争执不下。
他们远远的只听到里面一个人说:“武当派人杰辈出,理应领导武林。”
立即就有人出声反驳说:“少林寺武学渊源,堪称武林正统。”
两人说话声音浑厚,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济渡堂里的人更不用说了。只听两人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议论起来,有说慧明大师德高望重的,有说玄凌道长武功盖世的,还有一些其他帮派的人也来插科打诨,但是终究领导不了主流。
秦睦庭拨开人群,带着纨素走到济渡堂正中。细看之下,发现今天来的帮派确实不少,少林、武当自不必说,只是这两派中来的都是后生晚辈。其他像李家堡、厉风堂、金魁门、震阳门、北刀门这样在武林中也较有威望的门派,也有派人来。加上其余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济渡堂中竟也汇集了六七十人。
秦睦庭环视众人,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在下秦睦庭见过各位好汉!”
穂州秦家的名头武林中不少人都是知道的,皆因秦睦庭平素仗义疏财,豪爽待人,广结善缘的原故。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看向他,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知道诸位今日的目的是想推出一位武林盟主来,以结束武林多年来分崩离析的局面。但是我得到可靠消息,朝廷近日派来两万大军,要将不愿归附朝廷的门派剿灭干净。朝廷与武林之争必将引起一称劫。如若在此时推出武林盟主,实在有和朝廷对抗之嫌。大家武林同道,向来不受束缚,但朝廷又一向强势惯了的,这次的事情只怕要引出许多事端来。依在下愚见,不如今日先立下盟约,今日在座的各门派之间互相照应,互为臂膀,一派有难,多派支援,不使一门一派遭灭绝之祸,大家看可好?”
这些大门派的人有人点头赞同,有人沉吟不语,秦睦庭觉得他们快要被打动了,刚要接着说什么,只听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说道:“选武林盟主!”
马上就有人应声说:“选武林盟主!选武林盟主!”
不知道是谁在捣乱,秦睦庭看向人群时,已找不到那个挑头的人了。
济渡堂里充斥着选武林盟主的呐喊声,各个门派的带头人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秦睦庭一看这局势,知道欲望的大火已经点起来了,想要扑灭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他不知道这里有哪些门派已经归附了朝廷,不知道哪些门派存着险恶用心,但是今天,这里,大家是不能久留的。只见他双手抱拳站在正中,朗声说道:“今天看来大家不练练身手是不甘心就此离去的,在下虽然不才,但是也愿意做个陪练,为大家助兴。你们每个门派可推出一人来与我对战,百招之内谁若能胜我便为胜出,可好?这样各派之间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人丛里一些不知道的都道这小儿好狂,以一敌多,轮番对战,就算他武功高强,精力之中定也不济,落得个连连惨败岂不是颜面丢尽。
其实秦睦庭刚到时看到各门派来的人,心中已经有数了,少林、武当并没有武功十分高强的人来,其余门派里武艺精湛的也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已,自己已经划下百招之内的道道了,百招之内不输便为赢,今日这一步看似对自己十分不利,实际上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只听人群中一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娃娃好大的口气,爷爷今天不来也罢了,既然来了,就该叫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众人一看原来是光光散人。自秦家老祖母大寿那日他掳走纨素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今日竟然在此出现,与秦睦庭相识的人不禁要为他捏一把汗。
只听秦睦庭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你无门无派,今日竟没有资格争这武林盟主之位。”
武当派的领头人是玄凌道长的大弟子郑囸ri,他知光光散人十恶不赦,又钦慕秦睦庭气度魄力,便帮腔说道:“是啊,今日比武,既然是要决出武林盟主来,帮派太小自然不足以服众,无帮无派更是不成,不如先定下规矩来,门人数量低于百人的便无资格与秦少侠比试,这场比武我先来。”
秦睦庭知他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定下这条规矩的,这条规矩一定,便将与自己比拼的人数去了一大半,少林、武当自不用说,其余的也就只有李家堡、厉风堂、金魁门、震阳门、北刀门才够资格。他又要自己先来比试,一是不占秦睦庭的便宜,二是让其他人无话可说,因为谁都知道这场比赛里谁最后出场,谁最有优势。
果然那些大门派里竟无人说不同意。那些小门派的人,力单势薄,见这些大门派已经达成一致,也只好都默不作声。
秦睦庭向那郑囸拱手一拜,便拔剑与他对拆起来。郑囸颇得玄凌道长真传,剑招攻守有序,有条不紊。秦睦庭在剑上修为自也不低,他看郑囸虽然沉稳有余却勇猛不足,只要与他对战百招,不让他胜出便可。果然百招之中,郑囸三次突围三次被化解,最终没能胜秦睦庭。
郑囸与秦睦庭拱手道过承让后,少林寺的型尚走出人前。大家看这型尚不过十三四岁光景,难道竟是身怀绝技?他既然能代表少林,自然功夫不差。在场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武学奇才。
只见那型尚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朗朗说道:“家师慧明禅师命弟子告知诸位,少林门人不争意气之短长,万望诸位记得鹤蚌相争,螳螂捕蝉之故典,参破浮名虚利之祸患。”说完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带着少林门人走了。
众人皆是一愣,看着一群和尚的背影不知谁带头放声大笑起来。还以为慧明大师的关门弟子身怀怎样的绝技,原来竟是一个装大人腔调的小光头。
笑声还未断绝,北刀门的人已经跃身上前。拱手说道:“在下韩忠戈,久仰秦少侠大名,特来切磋。”便拿刀削砍起来。
这个韩忠戈是北刀门的代掌门,一套刀法行走江湖鲜逢对手,手里那把大刀足足有九十斤重,他拿在手中却犹如拈花扬柳,举重若轻。秦睦庭和他对战几十招后发现他下盘虽稳,轻身功夫却远不及自己,便扬长避短,脚底轻功移形换位,手上长剑挑刺拨削。韩忠戈被秦睦庭带着步法见乱,秦睦庭趁机发难,出一险招,只见他纵跃而起在空中连发三招,韩忠戈险陷避过前两招,以为秦睦庭招数已绝。却不料秦睦庭在不可能之中竟然还有最后一招,长剑直刺韩忠戈右肩,单刀落地。秦睦庭毫无疑问的胜了。
秦睦庭拱手告罪,韩忠戈朗声大笑,一把扶起他说道:“武林新秀,后浪推前浪,着实令人欣慰。”
震阳门、李家堡、厉风堂、金魁门也纷纷派人来与秦睦庭对战,但都在百招之类败下阵来。大家方才知道这个秦睦庭竟比传言中厉害许多。
秦睦庭见时机刚好,立马重提旧话道:“在下今日实蒙各位承让,讨了巧方才胜出。现在并不是挑选盟主的好时机,但是在座的各位英雄却应该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万望大家同舟共济,度此难关。现在大家还是各自散了,早早回去打点才是。”
这些武林英豪做事最是干脆利落,既然有言在先,现在结果已出,大家也不再多说什么,纷纷拱手作别,一屋子的人不一会儿就散尽了。只剩下秦睦庭和纨素留在原地。
秦睦庭刚才与众多高手对决,消耗甚剧,正在运功调息。纨素就站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她静静看向他,见他脸色苍白,心中有些不忍。其实他在比武的时候,她一直按剑在旁,两眼片刻不离的看着,随时准备拔剑而出。直到他战完最后一人,她才放下心来。
看着闭目调息的秦睦庭,纨素嘴角露出一丝笑来,但是马上她的脸紧绷起来,她飞快拔出长剑向秦睦庭跃去。
原来她看到房梁之上忽然闪下一道黑影,掌风凌厉直接向秦睦庭偷袭过去。她那一剑正是为解秦睦庭之围。哪知那人竟绕过她的剑招,直取秦睦庭的心口,但是经过纨素这么一剑,掌上的力道已大不如前。秦睦庭抽剑来挡,却见那人瞬间回掌,这一掌生生打在纨素右肩上。这一招变势又快又准,变招之快让纨素和秦睦庭都始料未及。纨素长剑离手被那人一把接住,他剑锋一转,直取纨素要害,眼见这一招避无可避,纨素顿觉必死无疑。万念俱灰之际,忽然秦睦庭挡在了她前面,她听到利剑刺破肌肤的声音,秦睦庭倒在了她身前,长剑直没胸膛。
“秦家小儿,我光光散人虽然无门无派,今天这武不还是比了?只是我可看不上什么武林盟主,我今天是冲着我的小美人儿来的。”说着笑嘻嘻的拿眼看纨素。
纨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忽觉一寒,复又笑嘻嘻的讨好道:“美人儿,自那日初见你后,我终日魂不守舍,日思夜想就是希望能和你见一面,只要你愿意跟我,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
纨素并不拿眼看他,只是见秦睦庭奄奄一息的样子,不觉流下两行泪来。光光散人又下重手点了纨素多处穴道。
“美人儿,今天你就是我的了。”光光散人将纨素抱在怀里,吻她脸颊欲意轻薄。
纨素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光光散人你好不要脸。”
“专搞偷袭。”
“还想要人家小姑娘。”
“做人家爹都嫌老。”
光光散人抬头看时,只见左右二仙从远处飘了过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他哭笑不得。
他放下纨素,看向左右二仙道:“怎的,你们又来坏我好事?”
“不是好事便坏得。”
“你能做什么好事。”
左右二仙一边说,一边与光光散人斗将起来。
天渐渐黑了,纨素悠悠转醒,见自己仍在济渡堂中,但是光光散人不见了,秦睦庭也不知去向。如若不是地上的一滩血迹,纨素倒宁愿认为这是一场梦。庭哥去了哪里?他到底是死是活?
纨素左手拾起地上的剑,这把曾经深深地插入秦睦庭胸膛的剑,她心里感到无限的悲伤,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济渡堂周围寻找着蛛丝马迹,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秦睦庭,没有任何人。
“你死了吗?你在哪里?”纨素第一次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纨素捂着右肩,脚步沉重地向来路走去,应该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秦府人,纨素忍着痛,一刻也不敢耽搁。
哪知天公也不作美,天空中渐渐下起了雪来,不一会儿功夫雪片像鹅毛一样往下掉。纨素顶着雪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头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四角小亭,纨素移步向那亭子走去,只觉得呼吸艰难,头重脚轻。终于,她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手指碰触到地上冰凉的雪,她失去了意识。
“王爷,我说过您该派兵将这些乌合之众尽数剿灭,免除后患。”一个年轻后生满脸遗憾的说。
“你的办法不会帮王爷免除后患,只会带来无穷的后患。”一个女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不错,对这些武林人,只能联合,不能打压。赵甘,你考虑事情还是过于急躁了。”
这一行三人正是齐王、赵甘、杨红袖。他们也得到情报,济渡堂中武林群豪将汇聚一堂,推出武林盟主,领导他们共同应对即将来临的风雨。就在济渡堂里比武的时候,齐王派人将济渡堂外布满了埋伏。他等待着里面内应的消息,一旦武林盟主被选出,立即下令,对济渡堂内诸人杀无赦。但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选出武林盟主来,这个正中齐王下怀,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对这些门派进行各个击破。
“附近有人!”杨红袖警觉地说道。因为她察觉到除了三人外,附近还有一个微弱的呼吸。
三人环视四周,发现地上果然趴着一个人,那人一身月白色衣服,在皑皑白雪中甚难察觉。
赵甘走过去,发现人已经昏迷了,便将那人扶起。
看到她的脸,齐王惊呆了,这人正是他日日思念的纨素姑娘。他立即俯身查看她的伤势,并没发现外伤,但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身体冰凉,一片雪花落到长长的睫毛上,许久不曾融化。在这茫茫雪地中,这样的纨素,让他的心都碎了。
齐王抱起纨素一边向落脚的客栈跑去,一边大声喊道:“赵甘,找大夫去客栈!”
赵甘很少见到齐王如此慌乱,自己也吓着了,赶紧撒腿跑起来。
杨红袖站在一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