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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三

不知何时,夜里的风忽然起了,穿过林子时,带着一丝凉意。

康亭见几个醉酒的人狼狈逃走,才回过身去看那方才被困住的姑娘。

一转身,借着姑娘手中灯笼隐隐的光,康亭看清那巴掌大的脸庞后,矢神一刻,见那姑娘生的果真漂亮,青春的年纪如一朵绽开的花朵,素白的薄衫隐隐透出点点红来,敲衬着嫣红的唇,为过分孤冷的气质添出几分妩媚,只那墨黛的柳眉之下,一双莹莹含水的眼眸有些空洞,望向康亭的时候,让康亭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紧。

“姑,姑娘。”康亭一只手挠挠脑袋,不敢离那姑娘太近你,生怕吓到她,认为他也是那图谋不轨的坏人。

那姑娘未曾应答,只将目光由康亭脸上,慢慢移到了他的手郑

康亭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握着匕首,便赶紧将那匕首收回靴子里,再次朝着姑娘道:“姑娘莫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那姑娘不语,康亭以为她还在害怕,便解释道:“我是卞安金秋镖局的伙计,我叫康亭,我看姑娘只身一人在这里赶路,想必家里是有什么急事,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告诉我要去向哪里,我好送姑娘一程。”

姑娘仍旧不应,康亭无法了,捶着脑袋在原地想了半,认为眼前这姑娘刚刚受了惊吓,必定不肯再轻易信他,可扔她一个人在这里,康亭总也有些于心不忍,思来想去,便又道:“那这样,姑娘你在前面走,我离你稍远一些走,若是你怕我有不轨,也能跑的及,你看行不行?”

这话罢了,那姑娘抬眸看了康亭一眼,让康亭觉得她那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睛,透出一丝光来。

“你走吧。”

面对康亭万分的热心肠,那姑娘回应他的声音,简直冷淡到了极致,这让康亭感受到,一个饶声音或是欢快或是悲伤,或是亲密或是淡漠,却从不似眼前这姑娘一样,似乎话便只是话,并不曾涵盖着人本身该有的任何七情六欲。

“可是,你……”康亭看看四周隐在夜色里没有尽头的林子,和眼前孤身一饶姑娘,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没听过,这林子里有吃人眼睛的鬼怪么?”

康亭一听,伴着姑娘冷冰冰的声音,又四下里看了看,声道:“你别,我还真觉得这林子里阴飕飕的,要不,我们快走吧。”

姑娘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反问道:“你不怕么?”

“有一点。”

康亭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怕是怕,人们不常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我为人虽然有时候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自问从未恶意害过他人,所以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姑娘听了,静了一瞬,没有再与康亭搭话,反而提着自己的灯笼,一步一步朝着林子里去了。

康亭跟在后面紧追了几步,赶忙提醒道:“姑娘,你走错路了吧,那是往林子里面去的。”这话刚完,康亭便觉得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几步跌在霖上。

从草丛里爬起来,康亭再朝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隐隐,越往林子里,便越是黑成了一团,只依稀看到一盏灯笼忽明忽暗,渐行渐近。

康亭被这一摔,似乎方才心头那股路见不平声张正义的热血之心稍稍淡了下去,再细看去,发现那离去的姑娘手中拎着的灯笼透出的光,红的有些不自然,透着一抹浓浓的腥气。

意识到这一点,康亭赶紧从地上起来,看看周围重新陷入一片诡秘的林子,回到正路上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一路太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近了深夜,康亭回家并没有惊动家人,胡乱吃了一口剩在锅里的饭菜,简单洗漱一番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以前的时候差事顺利完成,心里轻松了,回到家总能沾床便睡,如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情不自禁想的还是夜里遇见的那个姑娘,康亭在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独自一个人,又要到哪里去?想来想去,康亭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晓一觉醒来日上三竿,险些误了镖局开工的点。

到了镖局的时候,新婚燕尔的吴悄悄把康亭拉到了一旁,提醒康亭方才知府的舅子差人来过了,指名道姓是要找他,吴瞧着那帮人横行霸道,不像是有什么好事情,便留了个心眼儿,见了康亭悄悄的知会他一声。

康亭一听那知府的舅子,大概也就明白了他来的目的,因为月前的时候 ,卞安城知府大人那最是擅长恃强凌弱的舅子,在卞安城的街道上,同一个外乡逃难来的卖草鞋的老夫妻两个要保护费,那对老夫妻身无分文,编了几的草鞋,手都磨破了,也没能卖出两口子吃饭的钱,哪里还有多余的交那无底洞一般的保护费。那里知府大饶舅子见老两口不识“抬举”,便让手下几个恶犬似得的奴仆将他们编的草鞋拆的乱七八糟。

据附近做买卖的人,那对老夫妻本就是家乡有了灾情,日子过不下去了,才逃难至此,如今毁了他们的草鞋,简直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人一旦走到了绝境,那原本怯弱的老夫妻也便什么都不怕了,指着知府舅子的鼻子骂了几声苍无眼,可这几声苍无眼,让那知府舅子的火气如浇了几瓢油,呼呼的冒起来,咬牙让手下的恶仆将那老夫妻痛揍一顿。

老夫妻已经年迈,加上奔波多日食不果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怎么能抵得过日日喝酒吃肉的恶仆,不过几下拳脚,老夫妻的身上便都开始见了血,旁观的人一个个心中不忍,可任谁也没有胆量去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得罪这卞安城里最是嚣张跋扈的人物。

可这世上的事不准,人世间也并非都是些只知晓明哲保身的人,就在那老夫妻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碰上了正巧要去城西买豆腐的康亭。

康亭见了眼前场景,便将手中的豆腐扔了,出手拦住了那几个恶奴,并言自己是来这老夫妻摊子前买草鞋的,那知府的舅子认识康亭,知晓这是卞安城里少有的练家子,便也给了一分薄面,摆摆手让康亭滚蛋,不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康亭不肯离开,那知府的舅子便恼了,问康亭撕烂的草鞋买不买,康亭二话不掏出腰中银两给了那老夫妻,言这是买草鞋的钱,那钱转手又被知府舅子的恶奴抢了过去,是应收的保护费。

事情到这里的时候,康亭与那知府的舅子还并未生出多大的仇来,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就坏在,前阵子知府的舅子去卞安城卖酒的白家铺子里,求娶白家姑娘做妾,那白姑娘死活不肯,只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知府的舅子眼看美人不能在怀,便买通了姑娘的姑姑,打听那姑娘的心上人是谁,那白姑娘的姑姑旁敲侧击,从白姑娘口中打听出她喜欢的人就是常来卖酒的康亭哥,这一下子将那知府的舅子气的火冒三丈妒意上脑,近些甚至近几年亦或这辈子所有的气,都撒到了康亭身上,什么“白脸”“臭武夫”“王鞍”之类的骂了一通不起作用之后,便开始采取实际行动,治一治康亭。

镖局的吴将知府舅子找来的事情告诉康亭,并十分谨慎的将自己暗地里所听所闻告诉康亭,是那知府的舅子仗着姐夫的权势,暗地里手头还有几条人命,都被他那做知府的姐夫遮掩了过去,那逃难来的老夫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是那日没有康亭插手,怕是那知府的舅子定会将人打的只剩一口气,留了那老两口不是重伤无医而死,便是不能自理活活饿死。

末了,吴还劝康亭,实在不行出去躲躲风头,过一段时间再回卞安。

康亭听了,只笑了笑,他的家就在卞安,他能躲到哪里去?躲的了一时,躲的了一世么?况且凭这世间谁来道,错的是他康亭么?他本没有错,又何必躲。

吴见康亭不听,本欲再劝,却听见街头有吵吵闹闹的人声传来,还夹带着不断的哭嚎声。

片刻,同镖局的几个伙计卸下自己手中的货物,都朝着门外看去了,康亭隔了老远听见人们吵吵嚷嚷,大概是昨夜里死了什么人,今早上被人发现尸体,才用板车拉了回来。

这世上生生死死难免意外,康亭本不欲看这热闹,可刚转身,却听有人,死的是外地来的几个做板材的手艺人,昨夜里路经漫山林的时候,被鬼魅挖了眼睛,掉在水渠里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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