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可惜
慕久笙打量着此时依旧跪着的兰纸，却见这女子虽是跪着，神情之中却莫名带着一股子的无惧无悔之色，慕久笙轻叹，这女子倒也不凡，至少，与兰缨相比，显然这女子更能坐好王兄的妃子之位。
奈何，这世道，慕久箫迎娶女人从来不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是一个家族，在兰家，兰绮本是最好的选择，却已经有了婚约，那边必须选择兰缨，而兰纸，则是要看慕久箫愿不愿意为她担上姐妹共事一夫的名声了。
其实，慕久箫君王之尊，迎娶一双姐妹倒也无妨，只是恐怕兰家不愿意。
兰纸跪的面色有些苍白如纸，身形更是摇摇欲坠，却越发衬托着神色间的坚定。慕久笙微微蹙眉，自己自然是欣赏这样的女子，但是，如果是给王兄找王嫂的话，自己怕是并不希望这样的女子进宫，只因太过急功近利，很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慕久笙不由回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些宫斗片。
也罢，或许是出于那一星半点儿的欣赏与同情，慕久笙坐直了身子：“三姑娘，你可知罪？”
兰纸微微低镣头：“臣女知罪，但是人有三急，臣女也实在是一时没控制住。”
慕久笙摇了摇头：“三姑娘，你的心思，本宫知晓，你也犯不着在本宫这里辩解。”
兰纸还欲再争辩，而慕久笙手一抬：“本宫从前在中原看过不少前朝争权、后院争宠的戏码，三姑娘的这些把戏，本宫看破也没什么，你这样很好，至少，在这深宫后院之中，你是能活下来的那一个，本宫欣赏你。”
兰纸微微低垂了眉眼：“帝姬断定，兰纸不敢争辩，兰纸只敢，帝姬谬赞！”
慕久笙勾了勾唇角：“是不是谬赞，另当别论，但是三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以着你的心思与才智，若是在外，可以子孙绵延，活得很好，入了宫，注定要沦陷在这深宫之中，从此守着一方土地再无走出之可能，你，想好了吗？”
兰纸沉默，显然仅仅是因为不愿意落人口舌，而非当真想要细思斟酌。
慕久笙轻叹口气：“也罢，本宫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又或者，三姑娘并非装睡，只是被一时的金碧辉煌迷了眼，当迷雾散去，你若还不后悔，本宫方是佩服。本宫不会帮你，甚至必要的时候还会阻拦你，三姑娘，望你好自为之！”
兰纸猛然抬头，终于开了口，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帝姬，臣女感激您今晚的披风与劝告，臣女会感激您的，臣女从来没有去过左都御史府的摘星楼，臣女一直想要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上面的风景有没有二姐得那么好，若是此生都没有机会上去看一看，臣女想，臣女大抵是不会甘心的。也许上去之后，臣女会失望，甚至后悔上去了，但是若是不曾上去过，臣女这辈子，都会想要去看一看。”
慕久笙微微垂下眼睑：“本宫乏了，耍了半宿的酒疯，也辛苦三姑娘照顾半宿了，扶本宫去休息吧！”
兰纸应是，自然是知晓了慕久笙的意思。
锦眠与兰纸一人一侧，搀扶着慕久笙上了床榻，而后锦眠带着兰纸去了一侧休息。
次日，兰家二女兰缨奉命前来做慕久笙的贴身婢女，兰家本有心让兰缨称病，奈何只怕是宫中的御医去把个脉，便悉数尽知。无论是欺君之罪还是藐视帝姬之名，兰家都受不起，只得安排兰缨入宫，而兰纸的彻夜未归，让左都御史震怒，有心想要将人从家中族谱除去，奈何宫中仆从来道：
“左都御史之三女兰三姑娘兰纸，照料魄月帝姬有功，深得帝姬喜爱，特，留在宫中，与兰二姑娘同为帝姬之婢女！”
而后，传命之人又笑嘻嘻道：“左都御史，恭喜啊！魄月帝姬罪得圣心，您这二女、三女都在帝姬身旁伺候，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况且姐妹两个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这当真是大的恩典啊！”
左都御史闻言暴脾气上来，直接就怼了回去：“这恩典给你你要不要？”
奈何......
“要啊，当然得要，要不是奴才没有女儿，家里也没个姐姐妹妹姑姑侄女的，奴才都想给送几个进宫去！”
左都御史，卒。
偏生眼前传信之人一脸真诚的羡慕，左都御史没奈何，摆摆手，让兰缨跟着这饶轿子入了宫去，离开前，左都御史与兰夫人对兰缨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传信之人试探着问道：“御史大人，可有什么要嘱托宫里的三姑娘的？”
左都御史摆摆手：“让她好自为之！”
传信之人一愣，而后心道，知道您疼爱二女，不喜欢三女，您这样，你不是生生断了二女出宫的机会？慕久笙本是心道既然兰三愿意入宫，兰二又不适合在宫中，若是能让兰三替了兰二倒也无妨。故而特地嘱咐来人，试探试探兰三在左都御史心中的位置。若是够足，也不是非兰二不可，奈何......
来人颇为同情的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兰二姑娘，您这自由之路，可谓是被您亲爹给生生断了！今朝入了宫，再出来，可就难了！
兰缨对此却是浑然不知，只道是那魄月帝姬有心找自己去玩耍的，心中还美滋滋乐呵呵的，等到兰缨到了魄月宫中，对着慕久笙行了个礼，慕久笙亲自起身扶起兰缨，道：“二姑娘何必多礼！”
而后兰缨又看见了兰纸，上去拉着兰纸的手道：“三妹妹，昨夜你彻夜未归，姐姐我可急坏了，原来是在宫中！”
兰纸看了慕久笙一眼，对着兰缨不冷不热道：“让姐姐担忧了！”
慕久笙却是笑呵呵道：“昨晚上本宫醉了酒，随便就抓了个人来照顾本宫，不曾想，就这么巧呢！”
兰缨咧嘴一笑：“可不就是这么巧，这宫里有三妹妹与我一起，倒是自在多了！”
慕久笙故作动怒道：“怎么，在本宫这里，让你不自在了？”
兰缨赶忙吐了吐舌头：“那自然不是！魄月帝姬与我是知己嘛！”
慕久笙略一恍惚，知己？自己只道这兰缨与自己不过是点头之交，不想此人竟是引自己为知己？笑容中不由带上几分尴尬，这位好似颇为信赖自己，但偏生自己却是在处处谋算人家。
而一旁的兰纸更是低着的头颅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这兰缨当真是被父亲和母亲给养的真烂漫又无邪了，快二十的年纪，竟是半点不知人心险恶，你倒是人家为知己，却不知人家接近你都是有预谋的！
慕久笙此时有些不太想要面对兰缨清澈与信赖的眼神，随意摆摆手道：“锦眠啊，你带她们姐妹两个去住处收拾收拾，今日头一遭来，不必立时便伺候着，左右本宫也不是离不得人，想来这姐妹两个还有些贴己话要，让她们自己去屋中好生歇息。回头晚些时候，你再带着她们逛逛这帝宫，是来侍候本宫的，却也是家里如珠如宝的姑娘，你也嘱托那些个奴才们，都当着主子娘娘的伺候着，莫要怠慢了！”
一番话于兰缨而言是客气也是与自己关系好的证明，但是于兰纸，那声当着主子娘娘的伺候着，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其中的暗示意味未免太过深厚！
若为何慕久笙非得将这兰缨禁锢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是方便慕久箫近水楼台先得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兰家为了阻止女儿入宫做出什么过激手段来。至于兰纸，那是顺带的，防止外人因为兰纸在宫中留宿一宿次日被撵出宫去换兰缨入宫诟病，也防止日后有什么事情发生，譬如兰纸要是莫名其妙怀了“龙胎”这种事情的发生。
知情人自然不会误会，但是若是慕久箫硬与自己无关，只怕是会被下人诟病，无论有着再多的证据，不信的人依然不信，而兰纸，未必不会为了上位而干出这种事来。
傍晚时分，兰缨和兰纸两人跟着锦眠在宫中闲逛，锦眠也给介绍一些必要的路线，兰缨这傻白甜无所察觉，而兰纸却是注意到了，锦眠不给介绍什么御膳房、御衣房、太医院这些宫女常去的地方，反倒是介绍些什么大殿、青玉阁、锦月轩等这些后宫殿堂的位置，不由哂笑，这兰缨怕是内定了啊！
果然，不大会儿，又不出兰纸所料的与慕久箫“偶遇”了。慕久箫难得的不是一身朱红龙袍，而是一套与面容最为匹配的金色便装，却是愈发显得太阳神般张扬的面容金光万丈，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落日余晖自动给慕久箫披上了一件囊括霖的斗篷，让慕久箫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一般，却偏偏的，这样一个可谓是顶立地的人物生就了一双泛着旖旎情深的桃花眼，随意的往二人身上一扫，万种情深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便是兰纸这般素日里只道是权利为上的人，也难得的晃了晃神，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也都“噗通、噗通”跳了两下。而兰缨更是怔愣在了原地，兰缨平日里读的那些个话本子、戏折子难免都是些郎才女貌、你侬我侬的剧情。
过去不让女子读这些书籍自然是有原因的，毕竟读聊女子，难免会有些从此定不下心来，而兰缨非但读过，更是连其中的有些欢喜的段落都几乎能够背下来，再加上此生见过的男子有限，而如慕久箫这般出世无双的，更可谓是绝无仅有，自然是一见倾心。
三人齐齐给慕久箫行礼，慕久箫点点头，而后径直打算走过。
然而不知怎的，兰缨身畔的一条帕子在晚风中飞舞了出去，正好就飘到了慕久箫身上，慕久箫伸手接住，看了眼兰缨，微微笑了笑，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却好似要与落日比美一般，生生将落日压得无半丝光辉，连背景板都算不上。
“你的。”慕久箫将帕子递给兰缨，没有刻意的讨好与调戏，却是让兰缨觉着这人稳重而不轻浮，绝非那种勾三搭四之人，也并不似那种口蜜腹剑、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更是深觉此饶纨绔之名，不实。
见兰缨呆愣在原地，慕久箫微微蹙了蹙眉：“伸手！”
兰缨这才意识到什么，赶忙伸出手来，羞红了面，将帕子结果，只觉面上烫得很。
慕久箫这才展开眉头，对着锦眠道：“这是？”
锦眠不卑不亢的屈了屈膝，道：“回君上，这二位是左都御史兰家的二姑娘与三姑娘，帝姬昨日找来作伴的！”
慕久箫听见锦眠提起了慕久笙，不由暖了暖神色：“她是个闲不住的，只怕是作伴是假，来陪她为非作歹是真！”
锦眠也微微笑了笑：“君上笑了，我家帝姬只是真性情罢了，为非作歹的事可是从来不做的！”
慕久箫也笑着，转而看向兰缨和兰纸：“回头你们跟在帝姬身边，也不用事事都听她的，帝姬在外这么些年，回来了被父君和孤给宠得无法无，成日里便是孤都不敢她什么，了也没用，倒是你们这些贴己的，当时时规劝着些才是，兴许她还能听两句！”
“帝姬性子很好，没什么架子，为人也是极为友善温和的！”兰缨道。
“许是因着与太君、君上亲近，方才无所拘束，难免娇俏了些，但是素来在外人面前，帝姬还是极为得体的！”兰纸也道。
这二饶答话，可谓是高下立见，前者单单着帝姬好，后者则是顺道捧了一句慕久笙与慕元德、慕久箫二人关系亲近，试问这两种答案，做哥哥的慕久箫，会更愿意听哪个？
慕久箫深深的看了兰纸一眼，心中只道可惜。
可惜吗？不可惜。兰纸或许生来便聪慧些，但是兰缨笨吗？也不笨吧。慕久箫欣赏兰纸的心性，期待兰缨的家世，奈何，正是因为兰缨的家世，方才注定了兰缨不会如同兰纸那般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