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血之大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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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帕尔斯以东发生凶事的当口,以西也发生了异变。

此年的七月二十五日,自称“客将军克夏夫尔”的席尔梅斯拥戴年仅八岁的新国王萨利夫,成为事实上的独裁者。而在彼时,东方的邱尔克国中,仍是卡鲁哈纳王的权力和权威看不出裂痕的时期。

进入八月,南方纳巴泰东西两王国的军队攻击密斯鲁要冲之地阿卡夏,为报此仇,席尔梅斯率领由密斯鲁人、帕尔斯人和特兰人混编而成的部队离开国都亚克密姆。而“黄金假面”夏加德瞄准国都空置的机会在宫中作乱,却在半天之内被平定,无比憎恶帕尔斯宫廷画家的夏加德被击毙于席尔梅斯剑下。

八月二十五日,在根绝后顾之忧之后,席尔梅斯再度率兵向南。此日从阿卡夏遭遇纳巴泰军奇袭之日算起,刚好过去了一个月。

一万五千四百名将兵分别搭乘大小不一的一百四十艘军船,一路南下。迪吉列河是由南向北流动的,因此队伍实则从下游向上游进发。

席尔梅斯搭乘的军船是能够让三百人搭乘的大型船只。船帆中央画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圆形中央又以黄金色的三日月坐镇。前方甲板和左右两侧船舷共安置了五十架弩弓。船头雕刻着被称为“迪吉列和的守护者”的鳄鱼的头部,雕像左眼镶嵌青玉,右眼则是红玉。

席尔梅斯本身对船只不怎么关心,但他以新王的代理人兼军事方面的全权指挥者之身份出阵,也有义务搭乘一艘威风堂堂的船。原本他打算把军队分成陆路和水路两边同时进军,但为了习惯水路,还是更改了预定计划。

单调的风景连绵不绝。河岸边有森林、牧草地和小麦田,后方是未开发的草原和稀疏的林地,更后方则连接着淡青色的丘陵。此处为密斯鲁为之自豪的谷仓地带,并非什么风景名胜之地。

席尔梅斯很快便感到无聊。

即便如此,对特兰人来说,无边无际的草原才是他们的故乡,眼前的风景多少让他们想到了故乡。只见他们指向岸边,交谈着些什么。

席尔梅斯一回神,就见布鲁汉对岸边的风景完全不屑一顾,双腕交抱倚靠在船的侧舷处。

“你对风景没有兴趣吗?”

“不是这样的,是达尔班德内海对我来说更重要。”

“真正的大海可是比草原更为宽广的。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你就应该知道了。”

“您说得没错。只不过,大海再如何宽广,也不能在上面骑马奔驰。对我来说最好的还是草原。”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没错。鳄鱼背上到底还是不能跑马。”

岸边的芦苇周边溅起水花,一点都不可爱的鳄鱼从芦苇丛中现身,布鲁汉不禁咋了咋舌,随即哼起歌来:

吾辈之心在草原

吾辈之心不在异国

苍茫之天覆盖无涯原野

西露娅河之水流淌至永远……

这是一首特兰民谣。尽管从未听过,席尔梅斯却无言地倾听起了年轻人的歌声。夏季终于面临终结,密斯鲁的酷暑却仍在持续,从上游处吹来的河风似乎也带来了南方的热气。席尔梅斯的额间和布鲁汉的面颊都浮出了汗珠。

达尔班德内海汇集了天下之水

孤帆白影渐行渐远

应当珍惜的美好草原啊

你就这么抛弃它了么

歌曲既终,布鲁汉才一副想起席尔梅斯就在身边的模样,慌忙行礼。

“唱得很好啊。”

虽然不如帕尔斯的歌谣那般洗练,却饱含朴素的忧愁,席尔梅斯对此并不讨厌。

“属下惶恐。属下的兄长能够唱得更加动听……”

布鲁汉猛地闭上了嘴。他的兄长吉姆沙正追随帕尔斯国王,兄弟两人选择的道路发生了重大分歧。布鲁汉已经放弃和兄长重逢的机会了。

席尔梅斯眺望起了河岸那头遥远的彼端。

吾辈之心在帕尔斯

吾辈之心不在此地……

他没有唱出声,而是在心中如此哼唱。席尔梅斯目前是密斯鲁国事实上的独裁者,想要放任心灵在帕尔斯驰骋,应该是遥远的将来的事了。

密斯鲁人毕普罗斯带着紧张的表情走来,向席尔梅斯报告道:“前方需要稍加注意。”

“怎么回事?”

“已经接近第一峡谷,船身会椅。”

“是险要之地?”

“正是,河面宽度只有寻常的一半,水却变深了,流速也会加快。加之左右两岸都是断崖,万一从船上落水,就算游泳也很难爬上岸去,也很难救上船来,最好是能够找个地方抓牢。”

无论是骑马战、步兵战还是攻城战,席尔梅斯都有率领其他将军的自信,对于水上战斗却毫无心得。说到底,指挥统率船队的经验都是首次。

“所有事宜都交给你处理,要慎重些。”

席尔梅斯如此一说,不禁令毕普罗斯浮出了奇妙的表情。而对这种事,席尔梅斯与其说是敏感,倒不如过敏——对方是不是在得知席尔梅斯不习惯打水上战之后,产生了轻蔑的心态呢。这样一想,席尔梅斯立刻消除表情,装出一副迟钝的模样。反正他也没打算让这个密斯鲁人活得长久。

船队进入了峡谷。两岸距离不断接近,天空逐渐变窄,水声愈发高涨。

“真可谓绝景啊。”老练的特兰战士亚托卡发出朴素的感叹。“同样的风景还要继续看上个十天二十天,老实说我真是受够了。”

“要说出这种无忧无虑的话也只能趁现在了,亚托卡。”僚将巴拉克如此训诫道。“等渡过这道难关,来到下一片草原,就是敌人的阵地了。这我都明白,巴拉克,正因如此才要愉快地享受当下啊。”

巴拉特皱起眉头。

“我横竖都不会觉得满意就是了。因为走的是水路,才会觉得眼下的地形很罕见;但假如这里是陆路,不就是在左右都是绝壁的山路上,排列成细长型的队伍前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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