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破碎虚空(一)

每天,每时,每刻,魅人的他,惑心的他,时而惹人生气,时而温柔深情,全是他的影子,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早又已刻骨铭心——

红云马上就要消失在穹洞中,白玲琅蓦的爆发出一声冲动的呐喊:“喂,要回来啊!”

红云一顿,随即依依,消失不见……

白玲琅呆呆的站在树下,结界里分明还响有众生的细语声,痛哼声;结界外,血雨砸空,也声声入耳,可她却突然觉得好安静,静的仿佛世界只剩了她一人,一抬眼便是满眼洪荒,再无颜色。

泪,一直流,一直流,莫名其妙。直到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玲琅回头——

“师叔祖?”

老人慈爱的微笑,一双眼却闪过复杂的光芒,是关切,是同情,更是感同身受的了解与落寞。

白玲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玄地真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刚哭了两声,树下忽的传来一片扰攘,继而纷乱,无数人众惊叫推搡着向二人所立之地逃窜过来。

玄地真人不明所以,只反应极快的拽起玲琅向后急跃。刚立定脚步,就见一道宏盛的白光直冲冠宇,几乎直接冲入通天涵洞之中。

玄地真人看得明白,那莹白如玉的光柱中还透着几许青碧,分明是一道极其强悍的妖芒,但似乎——

“停、停下!”真人悚然变色,双臂一甩将白玲琅推至身后,飞身纵起又扑向光源之处。

刹那,眨眼,一幕青光不慌不忙的耀起,恰恰赶在玄地真人之前张成一座光壁,将他死死的困在了壁外。

“逆、逆天之举!”真人满脸是汗,一张老脸更是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吼道:“逆、逆天,伤人~~伤己!”

“多谢真人好心。”委婉却坚定的语声响起,青光散去,白光渐息,妖后自空中翩翩降下,身姿曼妙,仿若片雪。

她怀中,一只小小的,尚在熟睡中的胐胐团成一团,白色的绒毛流光泄银,如一枚满月。

“那、那是——”随后赶来的玲琅被惊怔了,目瞪口呆的指着鼓鼓怀中的小胐胐说不出话来。

胐兽,天地间无双之神兽。自生下便带有无上灵力,是以一出生就可孕育成人形。只是幼年胐妖为了方便修行,才在修炼初期化为胐形。但也不过数十年功夫,便可修至初成一直保持人形。比之普通妖众要花上几百年时间尚不见得能修成人形不知快了多少倍。所以千年来,胐妖一直是妖众的王族。

但这样一只以胐形出生的胐兽,莫说是白玲琅了,就是玄地真人也不曾见过,一时间,整个结界都安静了。

相较于其他三界众生,妖众倒是表现的淡定许多,初时的惊惶过后便纷纷跪地,恭贺妖界王子的诞生。

鼓鼓抱着怀中的胐儿款款走到妖丞青蓝面前,不理会众人或惊讶、或不解、或探寻的目光,只是垂首,在胐儿额上落下一吻,然后,将他小心的托给了妖丞。

“守护他,教导他。”碧眸莹莹,泪水凄清,鼓鼓望着儿子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苍白的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还有,辅佐他!”

“臣,定不辱命!”旭青蓝郑重,双膝跪地,立下承诺。

鼓鼓欣然一笑,转身将目光凝向了结界上空的穹洞。那里有她的丈夫,若死,她愿两人一起死;若活,她也愿两人一起活,不离不弃。

妖族的未来,只能交付给青蓝,还有她前路艰难的孩儿。

为了去追寻无忧,她不惜逆天而行,强行产下麟儿,甚至抽取了腹中胎儿的灵力。

所以孩子出生时连人形都没能化成,而此后,只怕也要花上不止百年的时间才能够修至初成。但她想,这并不妨碍她的胐儿成为一代明君。因为他有那样一位勇敢的父王,还有那样一位睿智的明师。

一咬牙,鼓鼓拔身而起,泪却溢得满脸都是。

对不起,胐儿。

这世上真的没有双全之法,既能顾得你,又能顾得你父王……

白色的身影消逝在穹洞中,旭青蓝果断的起身一挥手,将一道湛蓝的妖芒射向空中。

他的力量封不住魔王亲启的虚空之洞,所以他唯有先用结界将洞口罩住,这样才能令定地石更好的发挥功效,让里面的人平安登上天界。

若此战能成,乾坤从此改换天日,或许魔王就不会去毁天灭地了。那么王,王后,还有笨女人,或许他们还能从穹洞中安然无恙的归来……

*

黑暗,无边无际。

随着灯火与剑火的徐徐熄灭,散落四方的白色星点全部燃尽,熔成了最后一块虚浮的顽石。

轩辕恨天撤剑回立,身影一虚,再显现时,已站上了那块顽石。

虚空的风,倒卷着他的衣袂,灯与剑的火气逝去,渐渐冰冷,化为了人间俗物一般的沉寂无奇,但胸腹间却突然闯入一股温暖,将他的心脏紧紧裹覆,熟悉的,很神奇,像灯奴娇依偎在他怀里。

轩辕闭上了眼,静静的感受着这温暖。离天界越近,沉睡在他体内的前世记忆与封印力量就越渐苏醒。

一转身,他依稀看到了千年前,他与帝释并肩站在天界云端。他将龙王留下的天授神印交给了帝释,笑得纯粹而开怀,根本没有注意到帝释眼中曾闪过一丝阴狠与贪婪。

他还拍着帝释的肩,指着天地,风发意气:“这乾坤,从此以后便是你我二人为主。你在天,执掌听政,为天帝;我在地,化灾平荒,为人王。你我二人,一定要将这乾坤治理的清清朗朗,再无怨孽……”

回忆戛然而止,轩辕恨天蓦地攥起了拳,攥的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又是一阵罡风袭来,似不能面对过去的愚蠢,他始终没睁眼,任风撕舞着他的衣发。

是,他是蠢,竟相信了那样一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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