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英名?恶名?

恶来回来了!

接到岐周反叛的消息之后,恶来就从泰山以东极速返回朝歌。

泰山以东,已经平定!

所有的军团都在回撤。

只不过,恶来最嫌回到了朝歌。

帝辛意气风发!

他的第一天将,回来了!

“扞卫天子!夺取荣耀!”

三十年的勤王少年,如今已是殷商的大将军!

这是飞廉的儿子,也是殷商的儿子!

帝辛非常感动。

流金岁月,殷商依赖的还是飞廉父子这样的忠诚。

他走下王座,拥抱他的第一天将。

他要等的,正是他的义子、大商的第一天将、恶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有恶来镇守帝都,大商必然无虞!

这就是帝辛的信念。

“大王,我来迟了。”

“不迟!”

帝辛一收到战报,就立即通知恶来速归。

恶来只用了十天多就赶了回来。

帝辛都能察觉到恶来几乎是不眠不休。

实际上,排除信使往返的时间,恶来花的时间不到十天。

与恶来同时回都的,还有五百飞龙骑。他们每天只休整一个时辰,才得以超过急行军数倍的速度返回了朝歌。

费忠曾建议帝辛让恶来急行军。

帝辛拒绝了。

他知道,恶来的行军速度就是急行军速度。

大商军队的最快行动速度,一直是恶来在保持,称为恶来速度。

恶来说一个月,就得一个月。

然,恶来自己的行动力更强,星夜兼程。

“听闻贼人已经距朝歌不到百里......”

“恶来,叛军还有些距离,你稍稍休息一下吧。”

恶来立即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真的累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五百飞龙骑,几乎都是一进朝歌就滑落马背、倒头昏睡。

早有奉天子之命的仆从等待在城门。

街道两边也有市民帮助将这些筋疲力尽的勇士抬到营帐中避寒。

飞龙骑是大商精锐中的精锐。

如今,飞龙骑归来,朝歌之危必解!

只是,回来的人数好像不太多啊。

虽然心有疑问,但市民的心里已经有了信心。他们看见了那个高大威猛的大将飞驰王宫。

那是大商第一天将!

当今天下第一的神将!

这些市民都非常高兴。他们亲手将大商的飞龙骑勇士抬进了营帐!他们很自豪。

朝歌已经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全民皆兵。

全民皆兵有些夸张了,但拼凑的数量还是很可观。

尤其是那些家里本就有人当兵的,这一次几乎出动了所有能行动的人员。

这并不是好事。

帝辛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如果真让这些老弱病残上阵,就会很快让朝歌笼罩在亡国的气氛中。不过,不让这些人解散,也有助于提升士气、增加斗志。

将恶来及其部下安顿好后,帝辛心中大定。

“费忠,战况如何了?”

“大王,姬发这一次势头很猛。帝都外围还有最后一道关卡,但恐怕撑不了三天。”

“三天?”帝辛笑笑,这个谎言太不高明了。

“两......两天。”费忠紧张道。

“恐怕一天都难以维系吧?”

闻言,费忠瞬间跪倒:“大王,臣无能。”

帝辛摆摆手:“你也尽力了。你本就不是擅长戡乱的战将。”

费忠还没有起来。

“现在还有多少兵力?”

“差不多十万,不,七......三万。”

“三万,也不少了。”

“临近的贵族如果征召过来,应该能翻一番。”

“......”

帝辛陷入了沉思。临近的贵族,和他若即若离,虽然他们手里还有一些兵力,但忠诚度是个问题。这里指的当然是对于天子的忠诚,而非针对那些贵族头子的忠诚。

费忠继续道:“臣有一计,可以暂时借用他们的兵力。”

帝辛的目光扫了过来。

“大王只要拿出天子之威,他们断然不敢妄动。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他们的私兵虽然不多,但若有第一天将的统帅,依然能爆发巨大的能量!”

是啊。到头来,还是要看恶来。

帝辛叹了一口气。

他非常清楚,如果用了此计,就是一场非常冒险的赌博。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若在平时,他断然看不上那些贵族手里的少数私兵。他把那些兵看作贵族的玩具,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如今,他竟要依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玩具了。

他又沉思了片刻。

费忠拼凑的那两三万人,甚至不如那些玩具,但忠诚可用。

哎呀,忠诚的不能干,能干的不忠诚,真是头疼的问题。

不过,战争还是需要气势的。

姬发来势汹汹,但毕竟是谋反!

朝歌空虚,但毕竟是帝都!

他帝辛是天子!

只此一条,就占着道义上的优势!

他耐心等待了一天。

战况危急,他仍然沉得住气。

他要等恶来以及那五百飞龙骑恢复。

虽然一天的休整时间还是太少,但这已经是帝辛给予的极限、也是大商给予的极限。

帝都外围最后一道关卡也失守了。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费忠拼凑的两万多人和贵族的一万多私兵,都被帝辛安排在朝歌城郊,根本没有增援最后一道关卡。

若无良将,派再多人过去,除了增大敌人的战果、衬托敌人的神勇之外,毫无益处。

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优势,反而是给对手增添嫁衣。

帝辛认为,把这些兵留给恶来,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一场异常紧张的会议在王殿召开了。

与会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广泛。

独领风骚的当然是恶来。

还有子启、箕子这些反对派。

就连恶来带回的那五百飞龙骑也来了。

甚至还有帝都的部分市民。

整个王殿济济一堂,堪称举国动议。

与会者从殿内直排到殿外的回廊里。

台阶上、庭柱边、盆栽旁......密密匝匝站满了人。

这与其说是一场朝议,更不如说是战前誓师。

事到如今,任何计策都已经失去意义。

只有一敞畅淋漓的决战,才能决定天道归属。

最后,帝辛走下王座,穿过王殿里簇拥的人群,来到殿外的台阶上,以最饱满的血性、面向众人做了最后的演讲。

听者落泪、闻者怆然。

虽然气氛有些冷清、有些悲伤,但仍然不失宏大。

这就是悲壮。

一股恢弘的气势正随着帝辛的演讲缓缓升起,仿佛在无数人中间开始有东西燃烧起来。

每个人的血都开始沸腾。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大商万岁!”

接着有更多人喊起来,最后形成整齐划一的呐喊。

这呐喊,就是决战的意志、冲锋的号角。

集结在帝都城郊的三万余士兵也听见了这种呐喊。

他们听不太清内容,但隐隐感觉正有无穷的斗志传递过来。

这稍稍缓解了他们的紧张。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虽然以前有过军事训练、或者号称正规的训练,但仍然算得上是乌合之众。

如果姬发那边的乌合之众战力为7,那么这些人的战力恐怕不超过5。

这不仅仅是士兵质量的问题,还有数量层面上的考量。

朝歌这边的军队才三万出头,而姬发那边,足足有七万大军!

王殿里。

恶来、费忠还围在王座边。

“唉,最后时刻,能为孤分忧的,还是二位啊。”

“大王勿忧。接下来就交给我。有我在,姬发踏不进朝歌的城门!”

“大王一定要保重啊。”

帝辛只将最忠诚的人留在最后,就是想要研究真正的战法。

当然,更多的是给恶来鼓劲打气。

“恶来,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大王,此战就是决战,且敌人两倍于我,非常之战也!”

“大将军,别说那么深奥的兵家奥义了。通俗点,是不是比我去江淮征收渔盐税收还难?”

“大费说得高明啊!”

三人都大笑起来。

“大王,这一战,看似姬发兵势浩大,但却不是必胜之师!”

“大将军所言甚是!姬发小儿虽然一路连胜,但是却没有遇到大将军!况且,敌兵已疲。朝歌是我们的主场!”

“大费虽然有些目中无人,但说出了我们的几点优势:

“其一,姬发兵,远道而来,补给是个问题。此谓根基不牢。

“其二,姬发是反贼,即使他们再逞口舌之利,也改变不了他们谋反的事实。此谓不义之兵。

“其三,姬发兵内派系复杂,各自为政。看似庞然大物,实则貌合神离。此谓战力内耗。

“而反观我朝歌大军,发自本土、扞卫天子、同仇敌忾,补给、正义、斗志,都远胜敌军!

“这一战,乃是五五开。”

大战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单是恶来为帅,都足以提升守军数倍战力。

不过,恶来偏偏没有说朝歌军队的构成。恐怕他心里清楚,也不愿说出来吧。他知道,这个时候,信心是多么重要!

信心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盘活一局死棋,也能挫败一场胜局。

帝辛和费忠也没有说破。

有些事情,保持默契就可以了,仅仅是不说出来,都能起到压制的效果。

恶来的看法与帝辛一致。

他们占据了正义、斗志、和气势。

至于结果,就去拼一拼吧!

“恶来,作为孤最锋利的剑锋,去收割属于你的荣耀吧!让那些反贼小人们看看,大商的神剑有多锋利!”

恶来出发了。

王殿里还有帝辛和费忠。

帝辛的语气很冷静,但费忠能体会到其中散发的明显的不安和紧张。

“大费,孤刚刚没有展现脆弱的一面,就是不要让恶来损失一点点锐气。孤知道,这一战非常凶险。”

“大王,有件事臣很疑惑。为何同意微子去谈判?还有释放箕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大王真的看不穿子启毫无立场的自保策略吗?他这一去,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是啊,不会回来了。”

“......”

“我怎能不知?孤这位大哥一直想要王座,也配合身边的阴谋家搞了一些事情。但是,孤却没有让他因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为何?同是先王子孙,岂能互相加害?孤已经有了王座,只想让王兄当个闲王。王兄其实也没有真想置孤于死地。他的心情,孤能理解,但是身为天子,孤也无能为力。或许,孤没有让王兄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也是一种错误吧。这样他就知道生活不易。罢了,都已经发生了。希望他能得以保全吧。”

“大王难道是......”

费忠的脸色突然惊恐起来。

“不错,孤就是那个意思。”帝辛慨然道,“孤也没有想到,我大商,竟要以这等方式得以延续!以最耻辱的方式!武庚还小。倘若这一战真的不能如愿,先王仍有一脉存活,子启的机会就真的来了。”

“大王,何必如此丧气?恶来大将军......”

“是啊,恶来。飞廉还没有回来。恶来此战,是有进无退。孤知道他的才能,但不知道那些仓促凑起来的兵马能否承受他的才能。”

“大王,恶来大将军一定能赢!”

“我也希望如此!”

帝辛站了起来,登上了高高的摘星楼。

费忠紧随其后。

“大费,你说,孤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大王乃是天子,英明神武......”

“那是套话。不论天子是谁,都是英明神武。”

“好!臣就冒犯了。臣不知道大王是好是坏,但臣知道,三十年来,大商被整治得井井有条,土地翻了一倍。天下之大,谁人不晓天子的威名?两败西周,征服东夷,大王赫赫武功,就是开国帝祖商汤也不能稳赢大王。

“天子培植三军。臣从未看到过如此恢弘强大的军队。整合全国税收,臣从未看见过如此巨额的财富。遍访外国,臣不曾见过比大王更有魄力的君王。

“或许,大王真的是坏人吧。因为大王没有成全三王之乱,没有让反贼姬昌得逞,没有让贵族们败掉大商的基业,没有让外国蚕食大商的领土,没有让不法分子逍遥法外。在那些人眼里,大王可能早已恶贯满盈了吧。”

费忠滔滔不绝。

帝辛只是默默听着。

“大费,你的口才的确快要赶得上孤了。”

“臣的口才再好,若没有那些事实让臣说,臣也说不出什么高明的东西。”

“唉。孤的确做了一些事情,孤认为是正确的,有很多人赞同,也有不少人反对。但孤是天子。孤最终是做了那些事情,绝对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大王,或许正是您太强大了,让很多人敬畏,所以他们才称你为坏人的吧。”

“孤想到了前朝那位天子。当初,我祖商汤踩着对手的肩膀上位,不就是把对手黑得体无完肤吗?其实,孤早就怀疑,前朝最后的天子一定也有不小的建树,只是他失败了。”。

“纵然如此,我朝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帝辛摇摇头。“非也。得天下者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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