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龙雀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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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想到能成为天子代言人。
我曾是天子最得意的上将，屠杀了不少反贼。
天子见我忠诚、勇敢，就封我为御前上将。
于是我就开始了自己的将军之路。
还真是刺激呀！
能够在天子的授权下，进行合法的杀戮，想想就痛快。
我不用想，我就是那样工作了十几年。
但是，局势有些变化了。
近年来，天子似乎在培养另一个代替我的人。
我很不满。
还有谁能比我做得更好呢？
我从不失手。
天子上位一周年前夕，我就展现了自己的才能。虽然还有不足的地方，但应该不是天子要换下我的理由。
当我知道我的接班人是我的儿子时，我就不再生气了。
我的儿子，流着我的血，能代我继续征战，我骄傲！
天子越来越多地给我分配出使外国的差事，说是要让那些愚昧的人见识见识大商的上将军。
我想也是。
就算我不带兵，只带几个随从，照样能让那些愚蠢的外国君王裤裆湿透！
真别说，有眼尖的随从告诉我，他们亲眼见到有国王吓尿了，周身一股尿臊味。
我非常不满。
外交诚，随意大小便实在是太不妥当了。起码等我离开之后再爆发也好，当着我的面......我都恶心说。由此看出，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点忍耐力，根本不是做大事的料ｒ许完全没有必要让我出手。
不知不觉，天子上位已经三十年了。哦，应该还差些日子。
我儿子带着大商的精锐之师去征服泰山以东了。
这将是大商一统东方的最后一战。
你小子，千万不要给你老子丢脸！
与此同时，天子让我代他巡视北面列国，巩固大商北疆。
我明白其中的意义。
不就是巡视吗？
让那些愚蠢的家伙不敢南下就好了吧。
我比统帅大军的那小子提前出发。
看看，这就是老子的风范！一人之力，就可北拒列国！
自启程之日起，我就马不停蹄、车不停转。
我要以一己之力震慑北方列国，使之不敢在大商东征期间寻衅滋事。
这不算太难。
我已经轻车熟路。
因为，我的背后是威武的天子、强悍的大商！
如果回去得早，说不定能赶上东征的庆功宴。天子不是小气的人。真是怀念庆功宴上的珍馐美味！以前，我吃自己的，现在，我吃我儿子的。
这一路不太平。
天子命我出使北方，但是西方部落也蠢蠢欲动。
就拿我经过的第一个方国来说吧。
我都不想提那个小国的名字，因为它实在太弱。
然而，就是这样弱小的方国，凭借远离帝都，就敢接受周人的煽动，阻挠我北上！
但那是没有用的。
我，还从没有被拦住过。
那些企图拦我的人，都已经埋在了黄沙之下。有些是我亲手埋的，有些是助人为乐的人埋的。
这一次，我没有大开杀戒。
天子说了。
我这一次是友好访问，是大商派往北方列国的友好使者。
借用某个和平之邦的一句话：我身上携带着大商的橄榄枝。
不过，即使带着什么什么枝，我也不改本色。
他妈的，和平是打出来的。我来，就是要让北面这群窝囊废继续向大商示弱。
要想在狼群里生存下去，弱者必须懂得向强者示弱、臣服。这一工作往往由小狼们的母亲来做。
他妈的，这么一说，我仿佛是北面这群软蛋的妈妈了？
呸！我才没有那么娘呢！
我会打得他们骂娘！
唉，人手不够了。
十个人、十六匹马。
忙得连马的手都想借来用用。
早知道就向大王多申请几个人了。
给百十号人挖坟的工作量可真不小。
据说某人发明了坑杀，但我用不起呀。我很忙，没有功夫等对方饿到人吃人的地步。
算了，都别挖了。
过来把尸体摆成求救信号，说不定能吸引活人过来助人为乐。
我继续上路了，没有深究这些袭击者的幕后黑手。我牢记天子的话，我是带着橄榄枝的友好使者。
……
……
“各位将军，孤登上王座前，也和诸位一样，为大商流血流汗。当然，现在孤也在为大商流血流汗......”
一片哄笑。
飞廉也跟着其他人笑。他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也不喜欢这种聚会，但这一次却对这位新王刮目相看。
这位新天子，据说是先王临时改变主意才选定的，也就是说，如果先王再顽固一些，可能这位新天子就只是个一般的王爵了。
（哎呀！竟然说先王不够顽固，真是该死！）
飞廉心里这样责备自己。不过，也幸亏先王不是老顽固，才有此等英明神武的天子啊。
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位新天子。
自从帝辛晋升天子之后，就给朝歌守军带来了重大利好。
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不仅仅是各个城门的将军，还有副将、裨将......甚至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也可以直接参加天子的宴席！
他们这些将领、士兵，竟然可以距离天子如此之近！
飞廉感觉心里热热的。他以前也见过先王和三位王子，那只是远远地望见了他们的身影。因为他的军衔不够高，还没有资格与天子的家族面对面交流。
他作战非常勇猛，完全不要命。他知道是为天子而战、为大商而战，但他却连天子的面都记不住。
即便是这样，他也因为够勇猛，被上面的将军们擢升为一个小队长，管着几十号人。
其实，按照大商的军队制度，像他这样的战功，足够任命一个将军了。不说统帅三军，担当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将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太孤僻。
即使是他手下的几十号人，也很难接近他，或者说很难了解他。他们，只是纯粹的服从他。与他同级别的小队长也不常和他往来，只是见面寒暄（有时连这也没有），更高级别的将军更不会和他把酒言欢。可以说，他是个不善交际的人
不过，他也有优点，就是至死不退。
他领衔的战斗，他永远是前锋。
他仿佛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如果没有撤退的命令，他会战斗到死！
这是相当恐怖的。
跟着他的队员想要在逆风局逃跑，却看到他热战正酣，都没有了逃跑的主意。
“哎呀，咱们这小队，全靠飞廉大将一人啊。”
“是啊，飞廉大将，是把全队扛在肩上的男人啊！”
这就是飞廉的作战模式。
军旅之人，最容易感到害怕，也最仰视出类拔萃的勇敢！
飞廉得到了手下的承认。
他对手下很好。冲锋，他在最前，撤退，他在最后。
他是冲锋的领衔者，他是撤退的殿后者。
士兵们都喜欢和他的小队靠近作战。
有这样一位悍将carry全场，谁不想来抱抱大腿呢？尤其是随时都会死人的战场！
战场上，只有勇敢者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飞廉的搏杀看似凶险，实则更加安全。
当一个人释放了全身的力量时，他将更能击退危险，也更能死里逃生。这就是命硬。
士兵们，都喜欢和命硬的人靠近。
别看同僚们平时不和他来往，一到战场上就争相向他靠拢，几百号人扎堆进攻，很有气势。也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显得左右逢源、交友广泛、活泼开朗。因为，他就那点本事——战场取胜的本事、活命的本事。
宴席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将军们谈笑风生，不时和天子起起哄，闹得很热烈。
他却没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他所擅长的。他也不想花功夫去锻炼这种能力。
他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将军就是屠夫。
将军的价值在战场。只要能杀人、杀更多人，就是好将军、好士兵。除此以外，酒席上的觥筹交错完全不值一提。
也正是他这种执念，让他从军多年，依然还是一名小队长。
或许，是因为经验不足吧。
据说，能够担任将军的人，都是才华横溢、文韬武略之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才23岁。从军七年，应该还要多加历练。
他这样告慰自己。
现在，他是宴席上的孤家寡人，毫无目的地赔笑，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的出来，天子有意整合军队。
他也想成为天子的心腹，可惜，他的性格太内向了。他一向玩不转这样的酒席，这比他砍杀几十号敌人的头颅难太多了。
但天子却英明得令人震惊。
飞廉已经晋升帝都东门守军的一员裨将。
裨将啊！
什么概念？
就是脱离了士兵的身份，甚至是普通队长的身份，已经摸到将军的门槛了！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突破！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队长，连升数级，直接成为将军一列（不太被承认的细枝末流），这是何等的厉害啊！
其实，过程是这样的。
天子宴请过将士们几次之后，就顺口说出了筹备“少子营”的事。
少子营，就是组织将军们的子女进行训练、教育，培养大商未来的统帅良将。
飞廉当时一听，心中大喜：天子果然英明睿智！大将，就是要从娃娃抓起！
但那些将军们却沉默了。
这不就是送子女作人质嘛。天子的心机原来在这里！
尤其是有头有脸的那部分将领，他们还没有决定，是否真的站到帝辛这边。
因为，子启那边有两位王叔扶持，阵容强大。而帝辛这边，就相对单薄了。不过，帝辛终究是参加过东征的天子，那不是摆摆样子、做做秀，而是真正地冲锋过、杀过人！
位高权重的将军们不愿意得罪子启那边的外戚势力，也不愿得罪帝辛这位狠角色。
再说了，帝辛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有啥犹豫的？
但是，那些将军们就是犹豫了。
组建少子营，就是逼迫他们站队啊。
他们身居高位，对权谋之道还是了解的。不是每个人都像飞廉那般单纯。
就在局面沉闷之际，飞廉没有按耐住冲动，第一个高声呼应帝辛。
如此一来，帝辛便对他大加赞赏，在得知其目前仅仅是一名小队长时，立即提升其为东门裨将。
飞廉的手下也从几十号人，一下子猛增到六百人！
周围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怎么这个笨蛋就得了这样的好事呢？
那些犹豫的将军们则对飞廉皱起眉头。大家都没说话，你一个小小的队长，起什么头？！
飞廉就这样做了出头鸟。他总是这样情商不高，没人待见他也就可想而知了。
总之，飞廉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他不可能八面玲珑，注定了他今后极其孤独的一生。
飞廉却不太在意。
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孤僻，他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就这样，飞廉进入了帝辛这位大商天子的视野。
飞廉认为天子对他很看重，所以带兵热情更加高涨，性格甚至都有些开朗了！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帝辛的确注意到了飞廉，却没有重视他。就算给了他一个裨将之位又如何？
东门三千守军，区区六百人，撼动不了局势啊！得把东门的将军拉拢过来才行！
这是帝辛赞赏飞廉时想的。
赏赐给飞廉的，不过是其应得的。
帝辛做过调查，他诧异拥有此等功勋和战撑召力的猛将居然还窝在一个小队长的职位上！
大商已经腐败到这种程度了吗？是此人真的有什么巨大的缺陷吗？完全驾驭不了一百人以上的大军？（一百人对这样的猛士就算大军了吧，毕竟只是多年的小队长。）
有了飞廉这样不受欢迎的带头模范，所有将军都上交了自己的子女、或者说一部分子女，总有人在实际执行的时候偷奸耍滑。当然，这一切都被帝辛看在眼里。
飞廉则是彻头彻尾的大笨蛋，急匆匆把独子、七岁的恶来送到少子营集训处，叮嘱其努力训练、报效天子。
“还真当回事啊！飞廉这个大笨蛋！”
“那傻瓜真以为他的儿子能成为将军啊！哈哈哈！不过是小队长的儿子，哈哈哈！”
有将军这样背地里评价。
飞廉也不在意。
那些人不敢当面这样说，因为那会招致飞廉的怒火，得到一顿皮肉之苦。
所以，同僚们和飞廉继续疏远。飞廉更加孤独了。
但飞廉手下的士兵却很热情。
他们的首领可是天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呢！是天子面前的大红人！跟着这样背景极硬的角色去混，有前途！
飞廉继续参加帝辛的将军宴会，也经常带手下的士兵蹭饭，他感觉他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加官进爵，儿子也有了好去处，手下也翻了十几倍，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23岁，能有此等成就，他飞廉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说到底，天道酬勤。是他过去七年的浴血奋战换来了今天的苦尽甘来。
但是，这位新科裨将，远没有达到人生巅峰。在不太遥远的未来，他的人生轨迹将与一个伟大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会想到，他将在大商的土地上频繁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很快，他将迎来人生中第一个辉煌的日子
而这一天，也随着天子即位的周年庆典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