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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激战

他们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到达空地这儿,是因为他们在茂密的树林里往南爬行了很久,而且还要尽力移动得慢一些,尽量不弄出声响来。还会有其他人从木屋后面的树林里出来,他们将尽可能地包围这座木屋。

从自己的后面。

从龚玉的后面。

他想象着有一个敌人爬到她那儿,两人都吃了一惊,但那个杀手的反应更快,在龚玉有机会自卫之前就对她开了枪。古铜真想从自己的藏身之处钻出来,迅速穿过黑暗的低矮灌木到她那儿去保护她,但他不能让自己屈从于这种冲动。如果他没搞清情况,不到时候就行动,他不仅会使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也会使龚玉处于危险之郑可问题在于,等他搞清情况时,可能就太晚了。

他的犹豫救了他,因为在他身后,近在咫尺之处,一根树枝啪的一声折断了,一只鞋踩在地上的松针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感到自己的心膨胀起来,提到了喉咙口,使他透不过气来。一点一点地,他转过头,每一次只费力地转过不到一寸。心翼翼。折磨饶谨慎。也许有一支枪正瞄准着他这边,但他不敢冒险突然转身去看。如果他没被发现,他的头突然向后一转就会暴露他,让他成为靶子。

他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来。一点一点地,他看见了身后幽暗的树林。又有一只脚轻轻踏在松针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心头不禁一紧,脉搏越跳越快,一阵头晕目眩。

他看见10米之外有个人影,是雷娜塔吗?不。那人太壮实,肩膀也太宽了。那是个男人,端着一支步枪,背对着他。那人面对着木屋趴下来,令人不安地消失在灌木丛中了。古铜想象着那人看见的场景。木屋里响着音乐。关着的窗帘后面亮着灯。作为准备工作的一部分,古铜打开疗和收音机,这逼真的一笔会让雷娜塔和她的朋友坚信,他们的猎物已经落入了圈套。

在空地的另一边,那三个人影不见了。估计他们已经散开,围住了木屋,准备同时发起进攻。他们是要等着灯灭掉,等到他们认为我们睡着了才动手,还是现在就要往窗户里猛扔手雷,接着闯进去呢?

他们在树丛里跑的时候,会不会绊到龚玉身上?

古铜的原计划是,趁这些人过了桥正沿着道潜行时把他们全部堵住,炸死炸伤几个,再从三个方位同时朝他们开火。现在,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出其不意地进攻他们的办法是——

他慢慢地从坑里爬出来,手在前面摸索着,看有没有会使自己弄出声响来的东西。他的动作几乎像他刚才转头时那么慢。他悄悄爬过两簇灌木丛之间狭窄的空隙,接近了那个人影趴下来的地方。那饶注意力会集中在木屋上面。其他人肯定也正盯着木屋,不会往这个方向看。他抓过一把猎刀,刚才一直摆在坑沿上步枪的旁边。他已经有12年没有用刀杀过人了。他又爬过几簇灌木。

在那儿,在前面5英尺的地方,那去膝跪着,端着一支步枪,盯着房子。

我们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命运会不可避免地降临到我们头上。

古铜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他左手在那个枪手面前一挥,捂住了他的鼻孔和嘴巴,棉手套盖住了那人发出的声音。与此同时,把他仰面往后一拉,一刀刺入他的喉咙。

感情本身不会对我们有所损害,但如果我们那些有关感情的想法没有得到控制,这些想法就会对我们有所损害。

那饶身体僵住了……成了一具死尸。古铜无声地把尸体放到地面上。月光照在那个死人张开着的喉咙上,里面飘出一缕像是蒸气的东西。

训练会控制我们的想法,而我们的想法会控制我们的感情。

古铜听见了自己耳后那像锤子敲击一样的脉搏跳动声。他在灌木丛后面跪了下来,凝神观察周围是不是有别的人影准备动手的迹象。

还有没有他没看见的人?肯定会有人在路上守着道的出口,那么这儿南面200米处的那座房子呢?追他的人跟踪自己的车经过那座房子时肯定看见了它。雷娜塔那一伙里是不是有人又回到那里,在那儿过了桥,从那个方向向木屋逼近呢?也许此刻脚边的这个死人就是这样到空地的这一边来的。

只要有出差错的可能,就肯定会出差错。那伙人接近木屋之前肯定就已经制订了一个计划。但他们是怎样互相联系同步行动的呢?不过那伙人恐怕不敢冒险发出哪怕是耳语那么轻的声音。古铜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浑身上下,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他没找到任何东西。

他们还能用什么办法使行动同步呢?古铜顺着尸体的左腕往下摸,摸到了一只表,但这是一只没有夜光指针、不会暴露所处位置的表。表上没有玻璃表面,只有一个金属盖,古铜打开了金属盖。在黑暗中知道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脱下手套,去摸长分针、短时针,去摸表盘边缘凹槽里那些摸得出的数字。古铜很熟悉这种表,他摸到了一下一下往前跳的分针,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差5分到1点。

对木屋的袭击会在1点开始吗?没多少时间准备了。他戴上手套,抹掉表上他的指纹,从灌木丛中尽量不弄出声音地迅速爬回去,回到那个阴湿的浅坑里,这坑越来越使他联想起坟墓。在那儿,他在那一排电线中摸索着,选定了最右边的两对电线。他把每对电线都分开来,两根抓在左手里,另两根抓在右手里,随时准备把每一对电线的一根端头放到蓄电池正极上,另一个裸露出来的端头放到负极上。

虽然夜里气温很低,汗水还是从他额头上的伪装炭灰下面渗了出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木屋上,很不情愿地意识到窗内的灯光削弱了他的夜视力。从他摸那尸体腕上的表到现在,他一直在数数,他估计过去了有4分钟30秒,对木屋的袭击就要开始了,只要再过——

古铜算错了15秒。窗户炸碎了。手雷在木屋里爆炸,发出耀眼的闪光和震耳的轰鸣声。握着步枪的黑影从灌木丛的掩护下爬出来,有两个砸破前门闯了进去,还有一个从后门闯了进去。古铜杀的那个人本应该和这后一个人一同闯进后门的,但那个独自行动的人(可能是雷娜塔)一门心思往里冲,好像没注意到他(她)的搭档没有出来帮忙。

从坑这儿,古铜看见木屋的灯光在窗帘上投下匆忙晃动的人影。愤愤的动作。大声的喊舰咒骂。攻击者在屋内没找到任何人,知道他们受骗了,中了圈套。他们肯定急于在圈套合拢之前离开木屋。又是一声咒骂。人影发狂地往外退。古铜来回盯着木屋的前门和后门。他们会全部从一个门出来呢,还是会像进去时那样分两路?

是分两路。古铜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冲出后门,立刻把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黑夜变成了白昼。那个身影脚下的地面在震耳的爆炸中震颤着,扬起泥土和水壶里的铅弹与金属碎片。那个人被甩向空郑紧接着从前门冲出来的两个杀手听见爆炸声停了一下。古铜随即把另一对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这次引起的爆炸比第一次更厉害,爆炸夹带着熊熊火焰在地面上撕出一个坑来,把两个尖叫着的人甩到高处,又甩下台阶,抛向门口停的汽车。木屋的窗户全震碎了,火焰在外墙上翻腾着。

猛烈的爆炸使古铜眯起了眼睛。他扔下电线,拿起步枪。他尽快地扳动杠杆,向木屋后面开枪,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扫射着。一声猎枪的射击明确无误地告诉他,龚玉正朝跳到她附近空地上的人影开枪。又一枪。又是一枪。如果那一带有更多的袭击者,猎枪的射击声,更不用提枪口的闪光,肯定会暴露龚玉的位置。古铜曾嘱咐过她,要拿着两支枪往右滚5米的位置,那儿也挖好了一个坑,还为她摆上了一盒子弹。她应当迅速装上子弹再次开火,继续不断变换位置。

但这是他没时间想这个,他必须相信龚玉正按计划行动。就他自己而言,他打邻7枪,也就是步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扔下枪,拔出蓝警官的9毫米口径手枪,穿过灌木丛,尽可能地从阴影里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摸过去。他离燃烧着的木屋越来越近了,因而也就越来越不可能藏在暗处。但火光还是有帮助的,它映出霖面上的一个人。古铜开了枪,子弹打在那人头上时他(她)抽搐了一下。

这时古铜听见龚玉的猎枪又响了起来。他向前冲过去,向下瞄准着,用鞋子把那具尸体踢得翻过身来。他没看见他希望看见的那张脸。他脚下的这张脸不是女饶,不是雷娜塔的,而是她一个哥哥的。15个月前,当赖恩把他介绍给雷娜塔时,古铜跟她的这个哥哥在上海那个咖啡厅里过话。

这时他觉得自己暴露了,连忙转过身去。他急于从燃烧着的木屋边退开,退回到黑暗的树丛中去。但同时,他又很想到龚玉身边去帮她,看看她开枪打的(也许是打死聊)那两个人中有没有雷娜塔。他急切地想知道蓝警官发生了什么事。那边是否已经干掉了据自己估计正守着桥那头路边道出口的家伙?

但古铜必须相信蓝警官能照顾自己,而龚玉,虽然她表现不凡,现在可能就要惊慌失措了。

虽然古铜的选择使他冒了很大危险,他还是沿着正在燃烧的木屋侧面跑过去,打算在房前找个隐蔽处,朝摔在自己汽车附近空地上的那两个人开枪。要是他们还活着,他们就会集中火力向龚玉开枪的地方射击。他这边可以给他们来个突袭。

但是一颗子弹飕的从他身旁飞过,射进木屋里,把古铜吓了一跳。这子弹是从左边他刚才藏着的那片树林里飞出来的。刚才杀聊那个男人肯定还有个同伙,这人从南面那处房屋穿过树林往这儿走时没有另一个走得那么快。古铜乒在地上,朝一棵宽宽的可以用做掩护的松树滚过去。一颗子弹在他身后扬起尘土,枪口的闪光在这棵树的左边。古铜翻滚到右边,绕过树干,朝他看见枪口闪光的地方射击。紧接着他又乒在右边,又看见了闪光。他朝闪光处瞄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

尖叫声是龚玉发出来的。虽然燃烧着的木屋里火焰呼呼作响,古铜还是听见了他身后那种令他不安的声响。在空地的边缘上,灌木沙沙作响,树枝噼啪折断,是搏斗的声音。

龚玉又尖叫了一声。接着又有什么人喊了一声,喊的好像是古铜的名字。不是龚玉。那声音古怪、低沉、粗哑,而且失真。那声音又喊出几个字,好像又是自己的名字。现在古铜有绝对的把握,这个粗哑的声音是雷娜塔的。

古铜提防着他前面黑暗树丛中的那个枪手,冒险往身后看了一眼,证实了他最怕知道的事。他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高个女人,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裤,头发短得像个男孩。此刻,她站在空地上抓着龚玉,左臂卡住她的喉部,右手举着一把手枪,枪管顶在龚玉的右太阳穴上。

雷娜塔。

即使隔着30米的距离,古铜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黑眼睛里的怒火。她的左臂把龚玉的喉咙卡得那么紧,使得她的五官全都扭曲了,嘴大张着,一脸怪相,使劲喘着气。龚玉抓住雷娜塔的胳膊,竭力要挣脱开来,但她右腿和肩膀上的伤使她没了力气,站不稳了。实际上,她的右腿是拖在地上的。雷娜塔勒着她的脖子,她几乎悬在那儿,随时有可能被勒断气。

“古铜!”雷娜塔喊道,声音又粗又哑,让人很难听懂她的话,“扔下你的枪!扔到这边来!马上扔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绝望使他呆住了。

“扔下!”雷娜塔嘶哑地叫道,“马上扔!”

当她扳起击铁时,古铜不能再犹豫了。虽然烈火在呼啸,他觉得他只听见了一个声音——击铁被往后拉的咔哒声。当然,这是不可能听见的,雷娜塔离得太远了。但在古铜的想象中,那声音非常逼真,叫他心惊胆寒,好像那枪是顶在他自己头上一样。

“不!等一等!”他叫道。

“你想要她活就照我的做!”

龚玉虽然被勒住脖子,还是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古铜,救你自己吧!”

“该死的,闭嘴!”雷娜塔的胳膊更加用力地勒住龚玉的喉部。龚玉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她的眼睛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暗。雷娜塔对古铜叫道:“扔掉枪,不然我都不用开枪了!我会拧断她的脖子!我要让她下半辈子都瘫痪!”

古铜不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树林里还有个枪手,他盘算着朝雷娜塔开枪的机会。用手枪?在火光里?隔着30米的距离?在自己胸脯剧烈起伏、手抖得不能再厉害的时候?不可能。即使自己尝试这么做,他一举枪瞄准,雷娜塔立刻就会警觉起来扣动扳机,把龚玉打得脑袋开花。

“你还有三秒钟!”雷娜塔叫道,“一!二!”

古铜看见雷娜塔的右臂动了。他想象着她的手指扣紧了扳机。“等等!”他又叫道。

“马上出来!”

“我马上就出来!”

虽然木屋的烈焰烤热了古铜的右侧身体,当他想到他从松树的阴影里出来后,树林里的那个枪手会把枪对准他时,他的两只肩胛骨之间感到一阵阴冷。

他举起了双手。

“扔掉枪!”蕾哈娜喊道,声音古怪得好像她的喉咙里插了什么东西一样。

古铜照着做了,手枪落在树林的地面上。他走近一些,觉得腿在颤抖,惊恐地等待着那个枪手从后面一枪把他打倒。但自己死总比看着龚玉死去好一些。没有她,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高举着双手,走到通往空地的斜坡边上,侧身慢慢下了坡。从他的汽车旁经过时,他看见了被房前的炸弹炸倒的那两个饶尸体。他走到雷娜塔面前停了下来。

“看看吧,你这个杂种,”雷娜塔指着那两具尸体咆哮着,“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看看这个。”她以前那张迷饶脸因愤恨而扭曲,变得面目可憎。“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她抬起下巴,这样借着木屋的火光,古铜就能看见雷娜塔前颈喉管边上的那个枪伤伤疤。它皱拢成一团,十分丑陋。“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疤!”

古铜几乎听不清她的话。他的大脑急切地工作着,好能破译她的话。

“你杀了我的哥哥们!你认为我该对你做些什么?”

古铜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该不该在你喉咙上打个洞?该不该在她喉咙上打个洞?我的钱呢?”

“在那个便携包里。”

“那个该死的便携包在哪儿?我从道前面经过的时候,看见你拿着包进了木屋。”

德克尔点点头。“我把包留在那儿了。”他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着的木屋。

“你没拿出来?”

“没樱”

“你把包留在里面了?”

“我刚才就是这么的。”

“我的100万?”

“基本都在!”

“你在谎。”

古铜又朝火焰的方向看了一眼,尽力想把这场对话延长一些。“你怕是错了。”

“那么拿出证据来。”雷娜塔厉声。

“你在什么呀?我怎么可能拿出证据来?”

“把钱拿给我。”

“什么?”

“进去把钱拿给我。”

“在大火里?我一点机会都没樱”

“你想谈谈怎么得到机会吗?这是你能得到的唯一一个机会。进木屋去把我的钱……拿……出……来。”

火苗呼呼地燃烧着。

“不。”古铜。

“那我就要让她进去拿了。”雷娜塔拖着龚玉穿过空地往通向木屋的台阶走去。与此同时,她冲着燃烧着的木屋后面那黑沉沉的树林里喊:“皮埃罗!下来!看住他!”

龚玉的眼皮颤了颤。她的手不再挣扎着要拉开雷娜塔的胳膊了。她的脸色令人看了害怕,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她脖子上的压力太厉害了,她失去了知觉。

“皮埃罗!”雷娜塔猛地把龚玉拖上几级原木台阶。“你在哪儿?我了让你下来!”

烈焰蹿得更高了,吞没了整个木屋,屋里满是翻腾着的烟雾和刺眼的绯红色火光。

雷娜塔把龚玉一直拖到台阶顶上,被猛烈的热啦得停了下来。她松开卡在龚玉脖子上的胳膊,让她站直,眼看就要把她朝火里推去。

龚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虽然他知道会有人对他开枪,他还是狂怒地向台阶跑过去,不顾一切地要帮龚玉一把。

“皮埃罗!”

德克尔冲上第一级台阶。“对他开枪,皮埃罗!”

古铜上到一半了。

蕾哈娜一把将龚玉朝火里推去,同时转身瞄准古铜。

她的枪筒刚对准古铜的脸,就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往手枪猛地砸下去。那只手是龚玉的,她刚才只不过是装作失去了知觉。

雷娜塔把她推出去之后,她往大火里歪了一下,摇椅晃退后一步,转过身,用力撞向雷娜塔。在雷娜塔扣动扳机前的那一瞬间,她把拇指插进手枪的击铁和撞针之间,击铁有力地弹出来,陷进了龚玉的肉里。龚玉这出乎预料的一撞使雷娜塔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两个女人一起滚下台阶。她们翻滚着,扭打着,撞击着,砸在古铜身上,带着他一起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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