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庞奇从阿尔杰的马背上跃下，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边，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吐出了满地的秽物。
该死，第六编队的这群骑兵都是魔鬼吗？
这马骑得，比上城区的那些四个轮的铁轱辘还快！
原来还以为骑马奔腾是一件多么拉风的事情，经过这一遭之后，庞奇厌恶得再也不想见到马这种生物了，倒是开始思考哪家酒馆的马肉比较好吃了。
其他的雇佣兵们也没好到哪去，史迪克是被一个新兵载回来的，能够明显地感到这小鬼的骑术还不够娴熟，好几次拐弯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给甩泥沟里去。
而瑟西亚的马背上，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谢了，瑟西亚长官。”歌者稳稳当当地坐在瑟西亚背后，低声说道。
这一路颠簸而刺激的飞奔，倒是没给他造成半点影响，除了那头本来就凌乱的头发被彻底地吹成了鸟窝造型之外。
“不客气。”
瑟西亚没再多说些什么，干净利落地踩着踏板下了马，同时解下白色的手套递向一旁，身边的副队长则非常自然地将其接过。
歌者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行下马，自觉地待到一边凉快去了。
他大概懂了，这个瑟西亚长官虽然人看起来不坏，但似乎并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所以他确实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这个时候，拉卡萨则刚好在加利昂以及贴身护卫剑士们的陪同下，从城楼上走下来，跟瑟西亚的视线对撞在了一起。
拉卡萨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面前这张英俊而刚毅的面孔，他早就见了无数次，已经熟悉得已经不能再熟悉了，然而每一次面对面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大概是温度吧？拉卡萨经常这么想。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瑟西亚笑起来的样子。
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嘴角上扬，放在瑟西亚的脸上都像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瞬间——比如说深川之域的炽热阳光，或者库尔斯坦沙漠的滂沱大雨。
不仅是笑容，甚至是其他平常人会轻易表露出来的情绪，在瑟西亚的脸上都化成了一片安静的湖，安安静静地躺在他那深邃无比的眼眸之中。
下一刻，瑟西亚单膝跪地，低下头来，手按在腰间，用清晰的嗓音道：“拜见父亲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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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墙之内，夜鹰兵团营地。
黄昏时分的余晖洒落在石头砌成的大屋内，冷暖色调完美地交融成了一体。
拉卡萨坐在长桌的尽头，椅着手里的玻璃杯，眼睛盯着里面的朗姆酒，看着它在余晖的照射下流动着漂亮的光影。
十来名护卫剑士全副武装地在拉卡萨的身后站成一排，除了双眼之外，全身上下的每个地方都被铠甲所包被，他们笔直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只等着拉卡萨的一声命令。
坐在拉卡萨身边的加利昂咽了咽喉头，膝盖上的双手有些紧张地搓动着。
长桌的对面，则是以端正的姿势于座位之上的瑟西亚。
阿尔杰作为他的战友兼挚友，同样身着盔甲，携带佩剑站在他的身后。
长桌上两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丰盛的菜肴，中间的老式烛台被象征性地点燃，实际上蜡烛上的火焰在这样明亮的傍晚时分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瑟西亚把刀尖插在一块鲜嫩的牛排之上，另一手拿着刀子，让刀刃小心翼翼地在牛肉之中行走，直到收刀之后，被分成两块的牛排上出现了整齐的切面。
而拉卡萨则干脆把刀叉扔在了一旁，双手同时开工，凡是手臂可及之处，葡萄、朗姆酒、烤鸡肉、火腿、面包……等等等，全部被扫进了腹内。在大快朵颐之际，拉卡萨还不忘把自己的大胡子拨到桌面之下以防止沾到芥末之类的酱汁。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吃着自己的东西，喝着自己的酒，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过一秒钟。
站在一边的护卫剑士和阿尔杰都不免感到有点尴尬，更何况现在还是饭点，兄弟们个个都在饭厅享受着瑟西亚为他们准备的晚宴，而他们却只能在这里穿着一身重到死的甲胄，然后干看着别人吃东西，闻着烤鸡的香味，然后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进行着抗议。
内心真的有一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嗝——”
二十分钟后，拉卡萨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加利昂见状，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及时地为前者递上了一条温水清洗过的干净餐巾。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拉卡萨一边擦着嘴角的油腻，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有。”瑟西亚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刀锋和牛肉之间，“吃饱了？那就把我的退役请示给批了吧。”
拉卡萨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向后躺在椅背上，露出了酒足饭饱后的惬意神情，“噢？这就是一个臭小子跟父亲说话的语气吗？”
瑟西亚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拉卡萨，“我今年已经35岁了，无论怎么看，我都应该能被称之为‘男人’了吧？”
“在老爹看来，不管儿子的翅膀长得有多硬了，也就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小屁孩罢了。”拉卡萨说着，抚了抚自己西瓜一般滚圆的肚腩。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不是我父亲。”瑟西亚手里的餐刀继续动了起来。
“噢？就因为你成为意外的那一天，趴在你妈身上的那个男人不是我？”拉卡萨忽然冷冷地一笑，“但是，那对狗男女现在又在哪里呢？当你被扔在穷乡僻野的路边，嗷嗷大哭，却连路过的野狗都不屑于给你喂奶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创造着第二个意外呢？”
“你以为是谁把你捡回军营里的？是谁累死累活才找来奶娘给你喂奶的？是谁他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成一个壮酗的？”
“是谁教你骑马，教你搭弓射大鸟，教你在女孩面前耍剑装酷的？”
拉卡萨的情绪逐渐激动，声调也愈来愈高。
“是谁让你有了今天的地位，有了今天的‘星辰剑士’的荣誉的！？”
他将酒杯狠狠地砸在桌面上，怒吼：“全是你爹，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