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她能做的,到此为止了
西泠潋晨身份特殊,除了钟青叶和齐墨两人外,被任何人见都是一种危险的隐患。【】
钟青叶是个警惕的人,为了杜绝这种隐患,她将春夏秋三个丫头拦在了新房三十米外,严令不准进入。弄得三个丫头一脸的惶恐,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事情,差点没给钟青叶跪下来。
奈之下,钟青叶只得搬出自己身体疲倦,不想被打扰的借口,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三个同情心和责任心高度膨胀的丫头,口干舌燥的回到新房内。
回身插好门,内室的门紧闭着,似乎西泠潋晨还没有醒过来,钟青叶估算了一下他的昏迷的时间,预计应该快醒了,便轻手轻脚的朝内室走去。
走到内室门口前,房间内一片寂静,仿佛根本没有人在里面,钟青叶心疑惑,新房作为夫妻间的地方,又处于王府这种地位尊卑明显的人,根本不需要门闩,钟青叶伸手轻轻一,房门顺势而开。
就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间,一道凌厉的寒光笔直的冲着钟青叶的胸口袭来,钟青叶反应极快,见状毫不犹豫的侧身躲避,那寒光不偏不倚,大喇喇的从她胸口侧边刺过去。钟青叶瞧准了时间,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对方握紧武器的手。
一把攥着手腕,她奈的着紧握长剑表情死寂的孩子,淡淡道:“你想杀了我吗?”
西泠潋晨面表情的着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似乎根本不屑为自己辩解。
钟青叶蹙蹙眉毛,伸手夺下他手里的武器,仔细一才发现是自己前几天被齐墨卸掉的匕首。那个时候不知道被齐墨扔在了哪里,而她心情不稳定,再加上这匕首也不是什么珍贵武器,因此也没有刻意去找。
不知道西泠潋晨到底醒了多久,又是从哪里找到这匕首,居然把它当成防身的武器。
钟青叶松开他的手,在孩子毫波澜的目光下熟练的旋转匕首。只见原本平平奇的匕首在她的指尖旋转矫健,如灵蛇一般上下翻飞,不甚锋利的刀刃也好似变成了珍奇利器,旋转呜呜的风声,直将周围的空气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气流。
钟青叶用匕首已经有数十年的功底了,手指的灵活程度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任何一只普通的匕首到了她的手里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西泠潋晨显然也发现了她不是普通女人,眉心微微一蹙,冷冷的着她。
钟青叶随手一扬,匕首脱指而出,厉如闪电从孩子的头顶的划过,铿锵的一声,稳稳的钉在床头顶厚实的木板上,整个刀刃没进去几乎达到一半,余下的刀身还在微微战栗。
她的动作很快,西泠潋晨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匕首已经牢牢的钉稳了。钟青叶从他挑了挑眉毛,伸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西泠潋晨本能的伸手去摸头顶,只听见轻微的破碎声,他眼睁睁的着自己头顶用来束发的发带整齐的断成三节,每一节的长短宽度甚至都一模一样,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极其辜的样子。
钟青叶终于开口道:“一个人厉不厉害,并不在于他手上拿的是什么武器,就像我现在给你一把绝世利剑,凭你的力量依然伤不到我一根头发。而我纵然手寸铁,想杀了你却是易如反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西泠潋晨将手断裂的发带紧紧的攥着,浓黑的眉毛缓缓往间蹙紧,眼瞳虽然还是冰冷的一片,却终于多了一些别的情绪,面表情的着她:“你想说什么?”
钟青叶暗点点头,她刚刚说那种话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点明两人之间的差距,让他知道蚂蚁是不可能撼动大树的,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试探。
她刚才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言语间的轻视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如果西泠潋晨只是个逞一时之气的小鬼头,那么她八成会把他安置在王府随便做个奴仆小厮,保住性命就可以。因为只会逞强的小鬼头,不配得到她的训练。
而如她所料,这孩子确实聪明,并没有上她的当,这起码说明他还有点头脑,就算以后学会了她的手段,也不至于因为鲁莽而丧命,白费她的一番心思。
“过来。”她冲他招招手,西泠潋晨面表情的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钟青叶冷笑,鄙夷的着他,语言极尽嘲弄之能事。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西泠一族养尊处优、地位尊贵的大少爷吗?你的母亲已经死在你面前了,你的族人两天后就要在午门当众斩首。现在我是这里唯一可以保住你性命的人,你确定你要为了你那聊的自尊心,白白放弃你母亲拼死为你哀求来的机会吗?”
西泠潋晨纵然性格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因为从小地位崇高而培育他高于常人的自尊心,现在被钟青叶毫不留情的戳破,孩子的脸色蓦然一白,整张脸瞬间毫血色,身子战栗着,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钟青叶心钝痛,但却不能不继续下去。这孩子因为皇族的背叛而亲眼目睹了母亲的受辱和惨死,以至于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感。如果她不打破他的自尊,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面前,就算现在钟青叶现在救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现在的他,心里充满了不安全感,那种没有依靠的恐惧会让他竖起全身的尖刺,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全部刺伤,而他自己,也会被这种伤害反噬,最终害死自己。
现在的西泠潋晨,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而钟青叶要做的,就是一根根折断他的尖刺,将污秽肮脏的现实摆在他面前,强迫他去接受,去容忍。
这么做很残忍,如果这孩子心智不够坚定,弄不好途便会崩溃,但是如果不这样做,钟青叶将他从死牢带出来,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西泠潋晨的目光呆滞的一片,木木然着钟青叶,面孔惨然犹如白雪一般,毫血色的唇不断的颤抖着,蠕动着,好似努力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只能徒劳的攥紧了双手,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即便是这样,他的全身依然颤抖的就像秋天被冬风吹得瑟瑟颤抖的残叶一般,孤苦伶仃。
钟青叶的眉心难以察觉的跳动了两下,在心绵绵的叹了口气,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孩子面前,一把攥紧他的下颚,用力抬起来,迫使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钟青叶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目光的鄙夷保持在若隐若现却又十分容易被发现的程度上,居高临下的着西泠潋晨,冰冷一笑:“你在发抖?”
虽是疑问句,从她说出来却是肯定句的语气,钟青叶好似突然发现了比好笑的笑话,张开嘴大笑了两声,笑声冰冷刺耳,让那孩子全身剧烈的颤抖,牙关死咬,几乎要泛出红色血丝。
“真是可笑啊。”钟青叶轻浮的用指腹摩擦他的下颚,瞳孔泛着的凌冽而冷漠的光,似笑非笑的着西泠潋晨:“你的母亲在你面前被人侮辱了,为了求我救你甘愿死在我脚下,你的族人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要身首异处,而作为西泠一家唯一仅存的血脉,你居然只会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西泠潋晨的瞳孔随着她冰冷的声音一丝丝的扩大,干燥的唇微微张开着,丝丝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钟青叶也提着一颗心,生怕下一秒这孩子就要在她面前倒下去了,被摧毁信念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的心里也很没有底。
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让这孩子重新振作起来,他们两个人虽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却有着相似的命运,当年的钟青叶,在身边没有任何人支撑她的时候重新站了起来了。那这个孩子,一定也可以的!
“怎么?不说话反驳我吗?你不是很骄傲的人吗?曾经被誉为西泠一族有史以来最为聪颖的子孙,胆子居然只有这么一点大吗?”钟青叶继续所不用其极的嘲讽着。
“你的家人要死了,西泠一族已经完了!你已经一所有了,曾经的尊荣高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你不过是一个乞丐!不,或许乞丐都比你强,乞丐至少知道跪下来乞讨,而你呢,你却连跪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别说了!”西泠潋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了两只耳朵,豆大的眼泪终于从他紧闭的睫毛滚滚而下,他疯狂的抱紧自己的脑子,歇斯底里一般嘶吼,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娘!爹!爷爷……闭嘴闭嘴!……”
钟青叶一见他如此反应,瞳孔微微一缩,一瞬间甚至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回头路了,如果就这样放弃,西泠潋晨这孩子就像一辈子困在这种崩溃的痛苦。
一不做二不休!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不靠自己站起来,有什么活下去的资格!
钟青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西泠潋晨的衣襟,将他整个人硬生生的从地上拖起来,牙关一咬,抬手啪啪的就是狠狠的两巴掌,半点没留情的甩在孩子泪痕满溢的脸庞上。
钟青叶狠起来的时候不会留半点情面,而她更清楚这种情况留情就是毁了这孩子,全力的两巴掌下去,直把西泠潋晨打得双颊红肿,嘴角残破。人倒是立刻冷静下来,不过钟青叶一放手,他立刻跪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沫,两颗臼牙混在血沫,发出森森的白光。
钟青叶心里一瞬间痉挛,惨烈的撕痛蔓延了她全部心神,透过这个歇斯底里的少年,就犹如到了长久岁月前的自己。
心痛、怜悯、疼惜、懊恼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她几乎想要立刻停下手,冲上去抱住那孩子,可是她不能动,她还得继续折断他全部的尖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记住那种刺痛灵魂的惨痛,才会让他明白,他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怎么不哭了?继续哭啊!我告诉你,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你的父亲爷爷也很快就会踏上黄泉路,你就是哭哑了哭死了,也不会有人问你半句!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维护你,你继续哭吧,什么时候断气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拖到山上去喂狼,也好让你和你那惨死的母亲,受冤而亡的族人一起上路!”
钟青叶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因为声音过大而喉咙一阵阵撕裂般的痛,几乎有血的腥气不断的从肺部涌上来。一瞬间,整个胸腔的内脏好像都扭在一起,破碎般的疼痛,一瞬间掐紧了她的思维。
钟青叶不得不伸手拽住自己的胸口,口腔血液的腥味越来越重,因为情绪的过度波动,她原本就伤痕未愈的内脏再一次受到牵连,而钟青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一个玻璃瓷器了,只当是情绪引发的气血不顺,甚至没有过多在意,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西泠潋晨。
她把能说的狠话都说了,能用的尖锐都用上,相信已经足以挑破他掩饰的外壳,那里面的鲜血淋漓已经是她插不上手的事情了。
强忍着要撕裂灵魂的痛苦站起来,还是就这么懦弱能的倒下去,选择一直在西泠潋晨的一念之间,没有人再能帮助他了,她能做的,到此为止了。
胸口的撕痛越来越剧烈,钟青叶的脸色惨烈的发白,下唇血迹斑驳,早已经被她咬破了,更要命的是,她的眼睛逐渐发黑,慢慢的,已经不清近在咫尺的孩子的模样了。
站起来!站起来!求求你,一定要站起来!……
她如此疯狂的念叨着,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不受控制的往下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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