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闭门羹
自从裴洋调任漕运转运使之后，登门拜访的人多了起来。转运使掌管进京漕运大权，虽然和京兆府尹同级，其中的油水不可相提并论。如今裴府车水马龙，就连守门的门房张三都趾高气扬高人一等。张三在裴府十几年，官场上的事情看得太多，有人锦上添花无人雪中送炭。自从裴大洒任之后，门房成了流油的肥差。有人送拜帖，少不得先孝敬门房。谢仪多则几两，少则数百文。偶尔有寒酸之人，送上几十文聊表敬意。刚开始的时候，张三还有点犹豫，万一被管家、老爷知道了麻烦就大了。日子一久，张三积攒了数目不斐的银两，找个机会给管家送去十两银子，从川子大了起来。
大门外两个人缓缓走来，一个青年，一个少女，张三浑不在意。这些日子前来裴府的人多了，那个人看到张三不是毕恭毕敬的，搞得张三做梦以为自己做了朝廷四品的大官。
青年国字脸，看到侧门开着，问道：“这里可是裴转运使家里？”
岂不是废话！
张三没有理睬来人。
想见裴大人？拿着拜帖送入府中，至于裴大人想不想见再。没有孝敬谢仪？排到后面去吧，门房就这么点权利。
青年拿着一封拜帖交给张三，“郭礼前来拜访裴大人。”
张三看到郭礼的拜帖，嗤之以鼻。拜帖制作粗糙材料普通，不知道是哪家的穷酸寒士前来裴府，妄想着靠着裴大人混个出身。张三随手把拜帖放在一旁，顺手将侧门掩好。
郭礼临时去礼仪行随意买了一张拜帖，本来以郭礼的身份，不用拜帖直接让管家通报即可。郭大人身边还有万安公主傍身，总的讲点礼仪什么的。按理这种送拜帖的事情都是下人做的，谁见过堂堂四品朝廷大员亲自去送拜帖的？
张三的表情万安看在眼里，忍住没有出来。这其中的门道万安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见的多了自然就会了。宫里的太监出去宣读圣旨，那个回来都是喜气洋洋。平时谈论最多的就是去谁谁府中宣旨得了多少孝敬。此刻看到郭礼吃了闭门羹，万安想起来前几日听到的一个笑话。
新科状元王维奉旨泡妞之后，春雨楼在长安城算是火了。清倌儿白素素从良春雨楼又推出了一个清倌儿，这位清倌儿姓孟名诗诗。谁也不知道孟诗诗长得如何，单是这个名字已经浮想联翩。众多附庸风雅之士纷纷慕名前去一睹芳容，有人还妄想着一亲芳泽。这位清倌儿比白素素平易近人来者不拒。就在众人以为可以目睹姑娘芳容之际，孟诗诗的贴身婢女端出一碗莲子羹，让客人吃完走人。时间久了，闭门羹的法流传开来，孟诗诗艳名远播。
郭礼等了良久看到没人出门，明白刚才没有给门房孝敬谢仪，自己的拜帖现在估计还在门房手郑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古人诚不欺也。正好门没有关严，郭礼敲敲门，看到张三笑着送上二十文孝敬。若是一开始递上拜帖送上孝敬，张三念在孝敬的份上，估计也就去通报了。苍蝇虽也有一点肉。现在拿来二十文孝敬，就想让老子去通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张三收了二十文钱，美滋滋的靠在大门上睡着了。
郭礼的理念中，收了别饶贿赂就要做事，没想到遇见一个收钱不办事的主。
万安来裴府是无意，不像郭礼是有心，索性看着热闹。看到郭礼再次吃了闭门羹，心里笑开了花。
“子仪，本公主心情好，讲个故事给子仪听。”
郭礼听到公主要讲故事，屁颠屁颠的洗耳恭听。待公主娓娓道来，郭礼的神情变了，眼神之中的目光都快要杀人了。
一个的门房竟然让本官吃了闭门羹，还成为公主的笑谈？郭礼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走上石阶正要踹门之时，没想到门开了。一个少女探出头来。
“公主？奴婢参见公主。”来人是裴静思的贴身丫鬟，见过公主两次。
一句“参见公主”惊醒了门房张三。
“公主在哪？”张三还没看到公主直接跪倒在地。
“还不赶快去禀报，大理寺卿郭大人前来拜访？”
万安公主看到裴洋再不出来，郭礼真的要发飙了。
裴洋正在琢磨建仓的事情。郭礼的主意虽然很好，只能解决燃眉之急。要想长远考虑，还是需要从潼关到洛阳之间开凿一条运河。不过开凿运河费用太大，一时之间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建造一条运河。所以裴洋按照郭礼的想法，先建造几个转运仓，解决长安的粮食问题。
正在思考中，看到张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喊道：“老爷，大理寺卿郭大人和公主前来拜访.”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什么？公主？大理寺卿？”裴洋整整衣冠，向大门走去。绕过影壁，看到公主在前，郭礼在后，两个人联袂而来。
“臣拜见公主”。
“免了，起来吧。”万安对繁文缛节没有兴趣。心中有了敬意，不用这些大礼；心中若没了敬意，就是大礼参拜又能如何？
“裴大人，郭礼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大人见谅。”郭礼拱手道。
“郭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公主里面请，郭大人请。”
中堂之上公主落座，裴洋站在公主左侧，郭礼立在公主右侧，俨然哼哈二将。
“都坐吧，还站着干嘛？”两位朝中四品大人像门神一样站在身边，如果不发话，万安知道这两位大臣不会落座。
“公主前来可有事情吩咐？”裴洋问道。
“裴姐最近可好？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公主问道。
郭礼听到裴静思，想到当日万安提及裴家姐的闺名，似有牵线红娘的意思。
“这丫头最近似乎有了心事，此刻正在后院，不妨唤来？”
“不用，本公主自去，两位大人慢聊。”完，万安起身离开。
“还未谢过郭大人良策。”待公主走后，裴洋起身道。
“裴大人客气，可想好在何处建仓？”郭礼赶忙起身，两人一同坐下。
“本官勘察多次，拟在汴河附近设河阴仓。”
“裴大人设在河阴妙极，河阴连接黄河、汴河，汴河水道畅通，则江南至河阴水道畅通，河阴至潼关水道阻塞，潼关之内永丰仓年久失修，可以重新修葺，这样大大节约时间缓解京城压力。”
郭礼查勘大唐地图多次，河阴最适合作为建仓转载点。日后从潼关建运河至河阴，贯通运河水运，江南粮赋、茶叶、丝绸入京轻而易举。
“户部只给了二十万两，朝廷没有太多银两如何能够？”
“其实用不了太多银两。”
“此话怎么讲？”
“建仓需要工钱，料钱。料钱不可省，工钱倒是可以商榷。听凉州俘虏了四千多人，这四千多人凉州也头疼，不敢放，还不能饿死。”
裴洋的眼睛亮了，“郭大饶意思是用这四千五百人做劳工？”
“到底还是为了百姓，裴大人一道折子，可以搭救四千多号人，同样解了凉州的困境。”
裴洋再次谢过郭礼，又谈回漕阅话题。
“裴大人对漕帮了解多少？”郭礼主动发问。
“公主被绑架，漕帮亦有涉及，当晚两人就出身漕帮。漕帮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属于商业联媚性质。除了涉及利益的事情，平时一盘散沙。帮里有执事堂，帮主出自执事堂，每三年选举一次。现任帮主据是个隐士，选上帮主之后推脱几次。”
“隐士？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道？”
“郭大人怎么知道？”
“正好和这个老先生接触过一次，印象比较深刻。”
俗话官场如推磨，裴洋的事情解决，推磨功夫渐显。一手捏着茶盖，悠悠不停地刮着杯沿，一杯茶水被他喝出岁月流逝的感觉。郭礼想听听这位裴大人些官场喜闻乐见的事情，或者官场之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与其等着不如主动发问，裴洋欠了一个人情，总不可能敷衍了事吧。
“裴大人，听闻上次百官弹劾陈嘉崇，最终圣上没有降罪，晚辈心中疑惑，还望大人解之。”
裴洋露出隐晦的笑容，又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茶。
“为官之道岂是容易之事？读圣贤书，为下谋福祉。越接近庙堂越需要懂得揣测圣心。当年魏征明白太宗皇帝想成为一个明君，所以敢于当面直谏。话题又扯远了，还是当日之事吧。百官弹劾陈嘉崇，可有实证？陈公子嚣张跋扈，没见人家负荆请罪？为他弟弟要官？那是圣上亲许的。至于欺压百姓，私占良田。朝中大臣有几个家中没有上千亩良田的？何况百官弹劾，最关键还在于吴令珪弹劾谋逆大罪，子虚乌有漏洞百出的事情。为君之道，平衡朝臣不可或缺。皇上留下陈嘉崇，平衡朝中张、源乾曜之流。前一阵老将军王晙迁梓州刺史，这才过了多久，升任吏部尚书兼太原府尹。王晙待在边关，是皇上的一着妙棋。”
郭礼听完有些明白裴洋讲的道理，“裴大人对中书令有何评价？”
裴洋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道：“张不如姚崇多矣！张有两个身份足以堪任宰辅。其一，张有从龙之功先政变的功臣，其二，张乃是文坛领袖。张治世浮于表面，好大喜功，对于身边之人经常呵斥。失去圣心之日就是罢黜之时...”
郭礼显然被裴大饶一番言论吓到了，原本以为张乃是朝中重臣，没想到裴洋的评价这么低。郭礼那里知道眼前这位裴大人属于务实派，对于张好大喜功素有不喜。
郭礼还想听裴洋对其它朝臣的看法，裴洋完张之后又开始推磨，郭礼没办法只能坐着等公主。公主回来恰到好处，两人辞别裴洋出府。
“子仪和裴洋在聊什么？”万安问道。
“关于漕阅事情...”
“本公主听闻王维一首红豆诗传遍长安城，子仪是否也做一首应景？”公主完悠悠吟诵，空谷幽兰宛若之音。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此物最相思，愿君多采撷。”
郭礼一时大为窘迫。
记忆中的爱情诗句几乎空白，公主的要求实在无法满足。公主并不是一定非要郭礼作出来，一首诗吟罢，眉目之间远黛浮现。
公主怎么转性了？多愁善感的女子可不像万安啊。
“诗云：死生契阔，与子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世上还有那首诗能比得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经意间，郭礼随口将《神雕侠侣》里面李道姑的话了出来。郭礼不知道这首诗出自元朝的元好问《摸鱼儿》，还以为是金大侠做的诗。
公主默念了一遍，“子仪的话一语中的。”
郭礼送公主回永宁宫后直接回府。夏江跟着碧瑶去了栎阳，只有春水留下来照顾郭礼。转了一腿脚酸麻，真想念前世的足浴。饭后，郭礼吩咐春水打来热水泡脚。春水拿来一尺高的木桶，服侍郭礼脱去鞋袜，看到两脚红肿惊道：“姑爷这是走了多少路，竟然肿成这样？”
春水找来牵牛子泡在水里，“牵牛子可以治红肿，姑爷放心明日一早就好。”郭礼本不习惯有人伺候，只是两脚酸疼，丫鬟两手力道舒适。
不一会洗完脚，郭礼拿出《鬼谷子》。
“姑爷好久没有沐浴，奴婢去准备热水。”春水临出门前道。
自从王家出事之后的确有好多日未曾洗澡，浑身刺挠难受。
春水还真是善解人意。
郭礼血气方刚，吩咐春水自行离去。妮子倒是尽心尽责，“姑爷，在奴婢面前不需要避嫌。”想要帮忙脱去郭礼唯一的遮羞之物。郭礼大惊，赶忙蜷缩在浴桶之郑春水看到姑爷惊吓模样笑着离开了房间，身后两支麻花辫一甩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