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皇陵的开启必须是要皇室血脉亲自开启,如此一来,倒也能说得通了,你要皇室血脉开启皇陵,却发现皇兄非皇室血脉,所以找上了我?”

青衣点头,但这也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当年你父亲可以与外敌联合,只为了杀死白将军,原本是想给他安上一个杀敌不力之罪,却不想即使是死,他依旧退了敌军,还保了潮州城未来五十多年的安宁,你说,是也不是?”

他话中的白将军,即使不用说出全名,如今在这里的人也不会有人不识得他了。

永安王眯眼:“白将军?你是他的部下?”

青衣点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早就知道了?姜词疑惑的看过去。

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试探她?

永安王摇头,“不,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猜测您是当年皇姐钟情的人,却从来没有知道过你的身份。如今你说出来,我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了。当年白将军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直有闻,历代白家家主身边都会有两个得力助手,我当时年纪不大,还身在宫中在,自身都难保,自然是不识得你,不过你若是白将军的左右手,那皇姐会钟情于你倒也不稀奇。”

“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你是白将军的部下,又为什么要帮我这个谋反的人?”

姜词看了他一眼,这人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青衣哼笑一声:“我什么时候帮你了?”

永安王顿了顿,道:“好吧,您觉得是没有帮我,但是我如今所做的事,何处没有你的身影,即使您不觉得在帮我,我也是感激的。”

青衣不领情,“你不必在我这里空口白牙的说,我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因为我想做,不是因为要帮谁。无论是你还是你那个皇兄,我都不喜欢,也都不想帮。从始至终,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我要大周——亡国!”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他,连姜词都不可置信。

脸上突然被砸了一下,姜词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雨滴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砸在身上,只是他们都太专注在青衣的话里,所以一直没有发觉身上已经湿了个透。

青衣迎着大雨,狂笑起来,“大周的皇室,不是早就该亡的吗?当初的白家如何助你们,你们又是如何回报的他们?你们都忘记了吗?但是如今他们落得个什么下场?我不服!!”

“如果一定要死,那就一起死,凭什么唯有白家一族被灭门,你们皇室却能高高在上的享受着当初的荣耀,又在时候龌龊的开始谋划起如何杀死功臣,还摆出无辜遗憾之态?”

永安王沉默了片刻。

当初白家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半点不知,但那时候的他人微言轻,每日还要担心今日的饭食够不够吃,会不会已经馊了,明日能不能在学堂里认真听一堂先生的课,实在是没有别的心力来关心这些事情。

但是长大以后,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初轰轰烈烈的白将军牺牲的战役,也只是君王与臣子的一场博弈。

很明显,臣子输了,输的惨烈。

君王也输了,输了整个大周的荣耀。

他觉得遗憾,没有能和那位将军在同一个时代,但是也只是遗憾。

君王之心,向来猜忌颇多,无论是谁都不能幸免。

姜词看着疯狂的青衣,沉默不语。

这时候,武进突然走来,对着永安王道:“王爷,安排去截杀的人已经得手了。”

永安王挑眉,和身后正在给他打着伞的方隽寒对视一眼,笑了。

青衣却突然慌了神,“截杀?你派人去截杀了?”

姜词看到他这样,恍然明白过来什么,震惊的看向他,“你去截杀谁?你要截杀谁?”

心中的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还是被她死死的压了下去。

永安王含笑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让青衣和姜词同时心底发寒起来。

“你觉得我截的会是谁?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帮我,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不说出来不过是想留一点体面,但是我这个人一向心狠。当年我一个人离开皇宫前往封地的时候,我就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会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你看,我如今不就做到了吗?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让一个不知道目的的人留在身边?他是什么目的,到底要我帮他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当然要多准备两手。所以啊,你是派人去拦住了那些人,但是我的人也跟在了他们后面,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补上一刀!”

姜词猛地看向青衣,想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青衣却猛地回过神来,吃吃一笑,“你,你杀了谁?”

永安王温润一笑,道:“武进,他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

武进从身后走出来,抱拳道:“属下杀的是一个叫白风痕的人,不过另一个人跑了,雨太大,没追到。”

姜词忽然就愣在了原地,耳边的声音都荡然无存。

白风痕?

他死了?

跑了的人是谁?是谁和他在一起?

“你,你说清楚,你杀了谁?”姜词喃喃道。

武进重复了一遍:“白风痕,我听见那个小姑娘就是这么喊他的。”

姜词愣愣的看着他,小姑娘?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个小姑娘?

那到底是端敏还是子宁?

她心中清楚,如果是端敏的话,武进身为永安王身边的人不会认不出来,所以只可能是子宁。

但是私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白风痕居然死了。

“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白风痕武功可高了,你怎么会杀的了他,不可能。”

永安王闻声轻轻挑眉,道:“那你这可就是小看我的武将了,他的武功在大周也是排的上名的,一个刚刚和人激战还受了伤的人,怎么就杀不了了?”

姜词才反应过来,对啊,在他们之前,还有另外一批人才刚刚和他打了一场。

青衣已经呆立在了原地,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他害了白家的死士?

他一直都知道白风痕的存在,白家家主的死士,一生只听命与白家家主,绝不背叛。

他就是上一代的死士领头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家死士对白家家主的意义。

他一直觉得,白家的死士可以死在敌人的手里,但是绝对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可是他现在做了什么?

他居然害了白家当代死士的领头人?

还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

姜词努力抑制住想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却发现这件事情有点难。

最后,她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她脸上的泪水还是天上掉落的雨水,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在城门之上站着,听不清楚身旁的人都在说什么。

白白:“宿主,宿主?你生病了!”

姜词茫然的想,她生病了啊?那她刚才听到的话一定是幻觉吧?

她就说嘛,白风痕怎么会死呢,他不会的。

她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幸运,在梅花村的时光,似乎已经把她所有的幸运都用完了,所以才会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一直的承受着亲人离去的悲痛。

先是先生,再是二嫂、子文子成,如今连她身边的白风痕都没能幸免于难。

到底这是为什么?难道她天生就注定要面对离别,这难道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姜词听到了永安王很柔和的声音,柔和的不像是一个刚刚在那里算计别人,承认自己恶心的人。

“你醒了。”声音里还有庆幸和显而易见的高兴。

姜词眼神扫过,看到了浑身湿透了站在角落里的青衣,喃喃道:“爷爷。”

青衣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脚微微上前了半步,又退了回去。

姜词一下子就忍不住心里的涩意,眼泪从眼角滑落。

永安王似乎没听到她刚才的声音,温柔的把她眼角的泪水擦干,道:“你发烧了,身体很虚弱,太医说不宜情绪波动太大,要平心静气。”

姜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却恍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王爷。

为什么可以有人在杀了人之后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发觉不了她身份的怪异之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区别的对她?

是有所图还是真的只是他所说的收养她?

又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

姜词目光定定的落在永安王身上,永安王沉默的把药放下。

“这世间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有原因,你觉得我谋反是因为什么?因为想做皇帝?”

姜词眼神迷茫,难道不是吗?

永安王忽的一笑:“可是我讨厌那个位置,它太脏了,我想让这个位置上坐的人都消失,你觉得我会喜欢当那个自己讨厌的人?”

姜词:“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我二嫂,我侄子,我的死士,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你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凭你一时兴起,还是凭你位高权重,你厌恶别人,那你知不知道别人也在厌恶你?”

“我先生一生博学,他把我抚养长大,教我道理,带我游历,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一生都在失去,几乎已经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你和他什么仇什么怨?我二嫂,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那是我二哥唯一的孩子,你又为什么要杀她?我的两个侄子,懵懂无知,还是个孩子,你连他们都不放过,你不觉得这样的你让人恶心吗?”

一段话说的急促激烈,话音刚落,整个人都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永安王像是被她的话震了一下,但是听到她的咳嗽声,还是下意识的去给她拍了拍后背,倒了杯水递过去。

姜词一手打翻他递过来的水,“我不要!!”

他沉默了收回手,声音很低,透着一股沧桑。

“姜词,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理由的,你觉得他们无辜,那我呢?我不无辜吗?我就天生注定要一辈子生活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做一个有一天死了尸体都臭了都不会有人去注意到的皇子吗?我父皇,有三个儿子,我大哥,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置我和二哥于无物,你说我们无不无辜?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过去,却不料,父皇死了,他没有把皇位传给大哥,而是给了二哥,然后让大哥和我去了封地。”

“你说这可不可笑?大哥得到了恩宠,二哥得到了皇位,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就在今天,他却说,二哥也不是父皇的孩子?”

永安王手指青衣的方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不是父皇的孩子,而是皇后再不知道哪个时候和不知道哪个人有的一个野种,为什么我这个正牌皇子要一辈子被两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人压一辈子?凭什么?”

姜词红着眼,道:“那是你的事情,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你惨,你痛苦,就要把你的痛苦加注在我身上吗?”

永安王看着她,忽的一笑:“你先生,我想想,你是白家后人,你的先生就是那位方烨吧?他可是年少有名,当年白将军保了一辈子的人。至死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当年离开的他是带着白家子嗣一起走的。你就是当年那个白家小少爷的孩子吧?”

姜词看向角落里的青衣,永安王道:“不是他说的,本王不是蠢货,你太低估我了。”

姜词沉默。

永安王道:“如此说来的话,当年的事情你还真是冤枉我了,那人可不是我杀的,动手的人是你卓思然身边的人,有这个想法的人也是他,我只是出了点力。当初他说要去杀人时候的理由是什么?我想想......哦,想起来了,他说啊,他家少主的前程不能毁在一个普通先生的人手里。”

“真是可笑啊,他以为他少主是个多么媳的人吗?不过是因为你先生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就要下杀手,你觉得他是什么人?这件事情我可只是出了人力,当初我都还不知道你是他的学生,还是白家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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