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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官家走投无路了!(上)

“韩世忠焉能反?!”

出言呵斥赵鼎的不是赵玖,而是大宋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宰相李纲了,其人一夜冷风得了风寒,然后又主持会议、迁移、发兵诸事,再然后又冒冬日严寒跋涉至此,早已经疲敝不堪,此时闻言,却还是强撑着第一个表态。

“不错。”赵玖也醒悟过来。“韩世忠怎么会反?”

“臣也以为不会!”赵鼎浑身污泥,面露激愤,却只对赵官家回话。“可他真的反了,臣亲眼所见。”

“不可能。”赵玖连连摇头,甚至借低头扒了一口饭来强做镇定。“其中必有误会,赵御史不妨稍歇,再细细辨析!”

“不用辨析了!”赵鼎直接在帷帐内的篝火旁伏地叩首了。“官家速速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与臣同行的牛御史已经被叛军杀了,彼辈距此不过二十里!”

赵玖再度当场怔住。

而一旁刚要起身再言的李纲也猛地跌坐回去。

“细细来!”回过神来的赵玖依然不信,却也不能不做辨析了。

“官家,臣与牛御史奉命去迎韩世忠,结果在东面万寿县百尺镇便迎面撞上其兵马,初时前方哨骑还好,还能与我们正常言语,交代军情,待到镇中遇到一个统领,其人却言语不净,到后来干脆露刃!”周围早已经围上了一群原本就在官家所处帷帐中的重臣,而赵鼎也越越悲愤。“臣与牛御史见情势不好,便要逃回,结果他们在后面放马引弓,把我们故意逼入冬日河中,然后用弓箭相迫,观望作乐,臣拼命抱着马匹逃出,牛御史体胖,挣扎不出,竟然活活在河中淹死,他们还在岸上大笑……”

赵鼎到此处,早已经泪如雨下,却又勉力再言:“臣狼狈逃来,他们还在后面隔着河沟喊叫,臣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来官家面前做此射戏!杀尽文官!官家!速速走吧!百尺镇距此不过二十里,臣是下午遇到的叛贼,若贼人有心追上来,怕是随时要有不忍言之事!”

周围人纷纷色变,而赵玖恍恍惚惚,却好像抓到了什么一般:“如此来,只是百尺镇的韩世忠部因文武待遇有哗变之意,却未曾见到韩世忠亲自要反?”

“陛下!”不待赵鼎再言,旁边杨沂中却已经面色发白,直接跪地劝了。“此时不是韩世忠本冉底有没有反意的事情了,韩世忠本人没有反意,他前军围了行在,做了不忍言之事,给他来个陈桥故事,又如何呢?便是韩世忠精忠无二,事后杀了前军,又有何补救呢?韩世忠兵马七八千,前军最少两千,我们却只有数百班直在此!”

赵玖恍然大悟,但依旧没有站起身来,而是端着碗侧身勉力强辩:“便是前军好像也没有彻底反叛,不得可以安抚一二……”

“没用的!”杨沂中愈发大急。“官家不晓得这些军中厮混的玩意,便是前军此时也确实没有造反之意,但凭着戏杀御史之事,早已经开了杀戒,而杀事一起,乱兵肆意无度,神仙都约束不住!陛下多读史书,不知道流离至尊之躯遭遇乱军是什么下场吗?所以还是速速走吧!”

非止如此,此时许久都没话的李纲李相公也勉力在自己儿子的扶持下站起身来,一时泪流不止,却又俯首请罪:“官家,今日之祸全是臣粗疏所致,还请官家速速先行,臣自在幢之。”

赵玖认清了局势,一时手脚冰凉,再无言以对。

且,可怜这赵官家自穿越以来,面对如此下战乱之局,身为一个优越感爆棚的现代年轻人,何尝没有幻想过当个汉武唐宗?然而如今看来,自己反而还不如原本那个赵老九,最起码人家那个赵老九跑得果决啊!

而自己呢?自己在明道宫犹豫不决,似乎才是今日之祸的滥觞,不然何至于被区区淮西贼丁进遮去去路,又在这里遭遇了金人入侵的消息?然后才导致今日之祸?

某种意义上来,今日真要是死了,那连去杭州歌舞几时休的保守下场都是他亲手葬送的。

不过,反过来一想,死了又何妨呢?自己对这个时代有丝毫融入吗?死了后能回去吗?道祖总得负责吧?

而即便真死了,或者韩世忠、岳飞这样的人起来争下,或者让李纲保着那个婴儿去江南偏安,未必就比原来的局面差吧?

带着这些荒谬的想法,不知道为何,赵玖手脚居然复又温热起来,却是摇头不止:“不关李相公的事,是朕咎由自取,到底没把此间局势当成乱世。而且此时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们都让朕走,可眼下的局势能往哪里走?”

“过河!去寻刘正彦、苗傅!”御史中丞张浚忽然插嘴。

“臣愿去百尺镇安抚乱兵。”宇文虚中也插嘴言道。

“可以让杨沂中引班直护卫官家过河!”李纲硬撑着言道。“但不要去惊动乱兵,此时去安抚,只会让乱兵知道行在虚实,反而容易肇祸!而过河后官家也不要去寻刘、苗,最好一面顺河疾驰顺昌府(原名颍州,后世阜阳),一面派人将刘晏的赤心队调回!待入州城,再与韩世忠、刘正彦谈论。”

这似乎是一个可行的法子,赵玖恍然起身,扔下饭碗,便要去解开身后坐骑。

然而,其人刚一碰到马缰,便又醒悟过来,然后回头质问:“朕过河去州城也好,找刘苗也罢,要带多少兵?而乱兵若来,此处文武及家眷殊无防备,又是何等下场?还有潘妃和皇嗣,他们也不可能随军奔驰……又是什么结果?再了,朕只要一走,此处即刻会乱吧!”

“官家!”其余人皆一时无言,唯独张浚俯首低声以对。“官家刚刚亲口所言,此间局势已是乱世,而自古以来为人主者遭逢乱世,这种事少得了吗?”

赵玖连连摇头,却又放下缰绳,回头相对:“朕读书少,唯独三国知道不少……张卿,朕可以做汉献帝,你却不能做董承!眼下这个局势,为汉臣的,都只该想着做武侯才对。”

篝火畔,非止张浚愕然抬头,便是其余所有人也都彻底失声。

ps:韩世忠部下作乱,在行在边弄死了御史是一件载于史册而且应该很着名的事情,为此韩世忠还吃了大挂落,这种乱世中常见的事情,大佬们为啥都以为是我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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