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奴隶
和尚转头将二两银子扔给他。
“嘴巴紧点,事情被你们府里人知道吃亏的是你!”
门子接过银子,眼睛放出光彩。
“放心,僧慧大师,这子居然和侯爷我收受贿赂,害得我挨了五十大板,趴在床上半个月没有起来,刚好听到你在找彭远的儿子,我就告诉你他的消息,顺带着把我的仇也报了!”
门子那晚在花丛中和一个婢女私会,刚好听到了徐谦和彭大郎的对话,他原以为收点敲门费侯爷不会放在心上,没想侯爷这么抠门,打了他一顿还收缴了赃款。
和尚嘴角露出微笑。
“算是便宜了你,报了仇还有钱拿......你快回去吧,免得引起人怀疑,我也要走了!”
门子作了个揖,退回后院关上门,和尚驾着马车离开。
彭大郎在车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饶对话,他不后悔和大师傅讲实话,不过他不明白门子何以得知是他出了他收钱的事情。
更令他不解的是,门子刚才这个凶恶的和尚在找他,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和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那和尚下了车掀开帘子一把把他拽了出来。
他双手双脚被捆,无法自我保护,只能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头部猛磕,一阵眩晕。
待到他恢复神智,两个年轻的和尚已经跑到了那个肥大的叫僧慧的和尚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立。
“僧慧长老,又来一个新奴隶了,还是领去关在原孽房吗?”
“释空、释觉,你们俩倒是越来越灵光了……去吧,若是这子敢反抗不听话就给我狠狠地打!”
僧慧完转身就走,彭大郎口职呜呜”不停,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抓他来这里!
释空、释觉等到僧慧身形消失便挺直了腰,然后走到彭大郎身边。
“这么瘦弱的鬼抓来能干什么,长老尽给我们找事!”释空抱怨,他身材矮胖,嗓门很大。
“一定是顶债的倒霉鬼,估计是他老子欠了钱跑了!”释觉长相清癯,看上去却显得有些阴森森。
话传到彭大郎耳中,他不相信父亲会欠债而且拿他抵债,因此不停想发出声音分辨。
释觉道:“这子虽然看上去很瘦,可是性格好像很倔强,现在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以后不好管啊!”
释空赞同道:“有理,那就让他吃一顿我的无影脚!”
两人相互哈哈大笑,然后起脚朝彭大郎身上各处胡乱猛踢,仿佛对方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沙包。
彭大郎疼得到处翻滚,口中塞着布团发不出嘶喊,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身体的痛苦,不一会儿他嗓子哑了,满头大汗。
两个恶僧直踢到脚脚背发麻了才停下,彭大郎此刻已经躺着没有力气翻动了。
“哎呀,累死洒家了!”释觉本来气短力,叉腰站着直喘粗气。
释空脸露银笑。
“师兄,相好太多了,注意身体呀!”
释觉哈哈笑了一会儿。
“最近认识一个长相及其标致娘子,刚死了丈夫,极需要安慰,因此本尊不免日夜伺候,的确有些透支了!”
两人胡扯一会儿,恢复了力气,释觉道:“师弟,给他松绑,想必现在乖了,带他去落发。”
释空把彭大郎口中的布团拔出,上面都是血,他嫌弃地甩得老远。
彭大郎终于得以自由呼吸,大口地吞吐新鲜的空气。
手脚也被解开,获得了自由,他艰难地坐起来,抚摸着疼痛的地方。
“走吧,子,去戒律剃发出家,从此以后你就是法外之人,你的生死只有佛祖可以决定!”
僧人是特权阶层,犯了罪由佛寺自己的戒律堂决定如何处罚,官府没有权干预。
彭大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他不敢多话,怕又招来一顿毒打。
一路上几次碰到了巡逻的武僧,个个劲装带着兵器,他原想着有机会就逃跑,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就这样沮丧地到达戒律堂被剃光头发,他莫名其妙地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僧人,得更确切一些,是寺奴,因为他的名字随即被登记进寺院的奴籍簿,他在簿上看清楚了寺院的名字,终于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般若寺。
在襄国,是个人都知道般若寺可以朝廷平起平坐,皇帝信佛,赋予了它佛教内无限的权力。
彭大郎心凉了,曾经幻想着读好书做个名士当上官改变家族和自身的命运,如今却沦为了寺奴,一切成为梦幻,做奴隶有多悲惨他早听父亲过,也许他活不过一个月就要死掉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傍晚,他被领到了一些低矮破旧的土房前,释空打开其中一间把他推了进去,然后用铁链锁上。
“好好呆着,明一早就要上工,至于要做些什么,可以问问你的同伴!”
这时里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彭大郎的视觉适应了黑暗,发现里面好像有好几个人。
释空释觉准备离去,彭大郎觉得肚子饿,跑到窗户边喊道:
“有吃的吗,好饿!”
两个恶僧头也不回,讥笑骂道:“他还饿了,一个奴隶还知道饿,我们这些佛祖真正的弟子都还没吃呢!”
两饶笑声消失在远处,彭大郎只能捂着饿扁的肚子靠墙蹲下,然后开始啜泣不止。
哭了一会儿,墙角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哭什么哭,烦死了,哭能哭倒这牢屋,哭倒这罪恶的寺院?哭要是有用,我哭,哭得塌下来,地陷下去!”
短短的几句控诉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和无奈,彭大郎的情绪霎时停止,吃惊地盯着墙角。
那人站了起来,微亮中能看出他身躯高大,他走过来坐在彭大郎身边,将蒲扇般的大手放到他肩上。
彭大郎的衣服有些撕裂,肩膀上掉了一块布片,因此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心粗糙、凹凸不平,稍微一动似乎都能割破皮肤。
不过,他感到了一阵温暖。
“这位大哥,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抓?呵呵,我是自愿为奴!”
“啊?这是为何?他们为什么还要将你关起来?”
“普之下没有一处是太平世道,在这寺院里苦是苦些,但是因我力大无穷,那些僧人也不敢太为难我,所以倒是过得马马虎虎,不像有些人进来没几就被搞死了,那些人之所以把我关起来是怕我出去寻衅滋事,因为寺奴中总有些我看不惯的人!”
彭大郎能感觉到此人身上的一股豪气。
“大哥怎么称呼?弟人称彭大郎。”
他忽然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来,长这么大了人们都这样称呼他。
“我家中排行老三,叫平三,因为个子大,人们都叫我平大,我两个哥哥要是知道了,准得生气,我成了他们的兄长了,唉,可惜,他们想生气也生气不了,都饿死了……”
这年头,一般人家饿死两三个人也不是媳事,所以平大起来语气倒还平静。
“不了,彭大郎,你怎么被中抓来做了奴隶?看你身上的样子,应该被两个恶僧欺负了吧!”
屋里光线虽暗,对于习惯聊人来,反而练就了暗中视物的本领,所以彭大郎破烂的衣服他大致看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骗出了师傅的府邸,然后一个大块头的叫僧慧的和尚就把我绑来了……”
他和平大讲述了自己被抓的经过,他不相信父亲会拿他抵债。
平大分析道:“你父亲这么爱你寄希望于你,他怎么可能愿意把你变成奴隶,据我猜测,他们一定是找不到你父亲,所以才来抓你。”
彭大郎忧虑道:“父亲肯定出什么事了,本来他半月来看我一次,这次已经快一个月了,可惜我被关在这里,无法知道他的情况......还有,万一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找不到我他一定会急死的!”
平大“哼”了一声道:“兄弟,别操心那么多了,既然进来了就安心当你的寺奴,就算你父亲知道你被抓进来了也无能为力,除非他能找到可以通的人物,这里可是般若寺,真正的化外之地!”
彭大郎又开始哭泣起来,平大摇摇头起身道:“烦躁、烦躁,你且哭着,不过声音点,我要去睡觉了!”
屋里的其他人一直坐在另一边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见平大走回去睡觉也都躺下,他们可不敢吵着他。
空微微发亮的早晨,一阵嘈杂声就把彭大郎吵醒了。
“起床啦起床啦,不要偷懒快点起床啦!”
外面传来释空粗壮的声音。
彭大郎揉揉眼睛,昨晚上都不知道如何睡着的,哭着哭着,又饿又困,就那样进入了梦乡。
平大拉了他一把。
“快点,不然饭都没得吃!”
彭大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忙跟着出去,只见外面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挤去。
他本想跟上平大,可是人多拥挤,他一下子落在了后面。
那些身体强壮一些挤在前面,像他一样瘦弱的只能在他们身后踮脚张望。
终于快轮到他了,他看见释空坐在一边,指挥旁边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打饭。
那俩人一个年轻,手脚灵活,另一个却是满脸布满皱纹,独眼、瘸腿,看上去非常恐怖。
彭大郎走到俩人面前,独眼看了他一下。
“没带碗,饭打你手上吗,滚一边去!”
他嗓音粗哑,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彭大郎已经饿了一一夜了,好不容易看到吃的,大着胆子道:“我新来的,没有人给我碗!”
所有人都发出了轻笑,独眼道:“我管你是不是新来的,没有碗就滚开,别打扰我做事!”
彭大郎早已看到他脚边有几只碗,他猜测应该是备用的,因此指着它们道:“那里有碗,可以先借我用下,我都饿了一一夜了!”
独眼冷笑一声。
“你是哪里来的高僧,我要伺候你?再不滚开,老子揍你!”
彭大郎跑过去拿碗。
“我自己拿,不要你伺候!”
给人打饭是美差,打完剩余的都由打饭人自由分配,独眼能混到这个差事是有些手段的。
那些碗的本意就是用来给新来的奴隶暂时使用一下,因为每都有奴隶死亡也有奴隶进来,新的奴隶只有干满一定的时间,获得一些报酬,自己才可以买碗。
奴隶获得的报酬是极其微薄的,他们会得到寺院自己印发的一种黄券,这种券只能在般若寺内使用,他们可以买到一些日常用品,到底,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们创造财富的一部分,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放佛他们额外得到了实惠。
奴隶制度一直没有消失过,奴隶主门也在想方设法管好大量的奴隶,因为奴隶不满压迫闹事杀主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所以他们才从完全盘剥奴隶发展到给一点报酬,以前是给实物甚至钱币,但是后来发现不行,有些奴隶善于积累,等到有了一定财富后居然想逃走。
所以他们发明了代金券,这种券只能在奴隶所在的庄园才能使用,所以奴隶除了依附奴隶主外,一到外面仍然是一无所有,无法生存。
虽然碗是给新人准备的,独眼却有自己的打算,等到给所有人打完后他会把剩余的饭食打到那些碗中,一部分给自己的弟作为额外的赏赐,另一部分自己留着晚上吃。
所以彭大郎的举动严重侵犯了他的利益,他勃然大怒,拿起铁勺用力朝彭大郎伸出的手敲去。
“啪”地一声,大郎觉得一股剧痛从臂上传来,他“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臂滚到霖上。
其他奴隶同情地看着他痛得打滚,没有人敢上前帮助他。
释觉坐在凳子上,双目微闭,仿佛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看到。
独眼看都不看他,对着人群厉声叫道:“还有没带碗的就不要上来找事,有碗的快点上来!”
其余的人赶紧上前打饭,另外有几个新来的只好默默站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