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血脉相争后院火
兵败,如山倒。
这绝不是一个夸张的修辞。
齐王于安宁城下,被拓跋元一率铁骑击破。
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出千里之外。
其中意味,便有些耐人寻味。就连齐国战报,都还未曾送到齐国境内。可齐国国民,已然知道齐王兵败消息。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绝不可能让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
那么解释,便只剩下一个。
有人在齐王兵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结果。
背后这只黑手是谁?不言而喻。
或许下有识之士,会惊叹于扬獍手段。但对百姓而言,战火仿佛在树上最后那片枯叶,被寒风刮落地面的瞬间,骤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齐国王都,熏享。城门紧闭,屋舍紧闭。
血与刀的气味,弥散在整座城池之郑
百姓从门缝里偷偷向外瞧,便能见到一队队甲士,从大道之上踏过,聚拢于王宫方向。
而放眼去望王宫,便能见到黑烟滚滚。
叛乱!
由田白公子发起。
田午御驾亲征之前,便将朝中政权交付于王子田旅。
而如今,王宫之内多处失火,禁卫与反贼尸首,杂乱层叠。
混乱奔走的公公侍女,便被一刀宰了。
惨叫声,已经从清晨,响到正午,终于渐渐平息。
污血飞溅在枝叶之上,又层层染红那王家庭院。
对于田白突然犯上作乱,田旅全无防备。
他只记得自己通宵处理政务,等到鸡鸣三声,还没给他机会喝上一口热汤,惨叫声便撕破了那破晓黎明。
猝不及防。
田旅只能在忠心侍卫保护下,一退再退。
可田午紧追不舍。
厮杀整个上午,田旅身边只剩下最后三十四人,守住最后一座阁楼。
是的,三十四人。
田旅认真地一一数过,他要将这些忠贞之士的面孔,全部记入脑海之郑
他们各个身带血污,身子有人已经断了手指,断了一只臂膀。
可他们将王子田旅死死护住,面上未曾有点滴畏惧。
然而事已至此,早已是穷途末路。
田旅想得明白,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出不去了。
然而,他依旧要将这些将士身姿印入脑海,哪怕时候入了阴曹地府,他也绝不会忘。
他们为田家抛头洒血,田家便要将他们功绩记下。哪怕见不着明的太阳,这也是身为王子应做之事。
齐王或许懒散,却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田旅所处阁楼,不过三层,楼中也只有这点人手。
可楼外,人群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可他们并未强攻,只是静静等候。
阁楼木窗大开,田旅便站在木窗之后。
他知道,这些甲士,此刻绝对不会放箭。
所以,他从阁楼之上,望那带甲人群,面上无悲无喜。
他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
这场叛乱发起者,田旅称他为王叔的,那个男人。
田旅深知田白为人。作为胜利者,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敌饶机会。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楼下甲士便分散两侧。
一人纵马而来,“呫哒”蹄音,停在三层楼外。
田白端坐马上,仰望阁楼。
田旅立在窗边,背手俯视,“王叔,您可是忘了,王宫大内不能骑马。”
白公子安坐马上,嗤之以鼻,“好侄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意的,便是这些事?”
田旅摇了摇头,“祖宗法度,没有一件是事。”
白公子面露不悦,低吼道:“你是我,不遵祖宗法度?”
田旅张开双臂,食指划过所有人群,“率众反叛,残杀禁卫人命,我便问问王叔,您所做的哪一件事情,对得起‘祖宗法度’四字?”
“我今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齐国将来。”田白昂声道:“若非田午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我们齐国又怎么会上了扬獍的当?又怎么会有这般惨败?那可是精兵十五万!最终能够活着回来的,恐怕十不存一。这等昏庸大王!要他有何用?不如退位让贤!”
田旅冷冷一笑,“只怕!在王叔心中,自己便是那位贤人。”
白公子叹了口气,“黄袍加身,众望所归,我也是无可奈何。”
“好一句众望所归!”田旅捏紧身前窗框,“好一个无可奈何!田白!你心中还有半点手足情深?”
白公子摇了摇头,“你父王对我,又有半点手足情深?”
田旅沉默无言。
过去许久,他才幽幽叹息,朗声道:“田白!若我田旅有幸逃出生,必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血脉亲人,却在此刻兵戎相见。
田白凝视田旅许久,拉住缰绳,“好侄儿,你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罢,牵了马头,退出人群,“活捉田旅者!赏赐万金!官升两级!”
一声鼓响,楼下将士,搭箭攻楼。
此日,田白叛乱。
田旅被困“嗅花楼”,死战至最后一人。
叛军攻入阁楼,田旅引火自焚。
“嗅花楼”因火倾颓,田旅尸首,再难辨认。
至此,齐国大权,落入田白掌郑
而远在冀国南郡的田午,还在狼狈逃窜,根本不知道王都“熏享”已经易主他人。
他兵败安宁城后,也想过重整旗鼓,与扬獍正面相抗。
可他之前为了快扬獍一步,赶到安宁城下,将十五万人长长拉开,如今溃败,便如一片散沙,根本无法聚集一处,做出有效反击。
十五万人,便如羔羊一般,被扬獍从背后驱赶。
田午已知回乏术,只能聚拢约莫三千人,不管齐军长龙,径直回归齐国而去。
他在心中默默想好。
这十五万人,虽然将齐国边防抽空大半,但他齐国底蕴犹在,只要等他回到齐国,重新整顿军队,必定要找扬獍,报回这一箭之仇!
他心中想得漂亮,可扬獍却如同未卜先知。拓跋元一总是快他一步,堵住他必行之路。
田午不敢恋战,只能仓皇逃窜。
而那拓跋元一神出鬼没,有时半夜奇袭,敲锣打鼓。
齐王惊得夜不能寐,行若冢中枯骨。
他便在这等煎熬之中,死命逃向齐国方向。
终于在半月之后。
齐王田午,重新踏上齐国疆土。
而等他回到齐国边境之时,身边只剩下六百多名将士。
厮杀不多,却有逃兵无数。
还好,最近边城,就在面前。
望见熟悉城墙,还有城头上那飞扬旗帜,齐王田午竟然潸然泪下。
回想一月之前,他何等意气风发,势要夺下南郡,甚至剑指冀国腹地。
可如今,他不仅丢了十五万大军,更是丢了所有面子!
不过!
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从今开始,一切都会改变!
田午于心中为自己鼓劲,回望冀国方向,“扬獍儿!我们的帐!来日方长!”
他在心中打定主意,重新整理仪容,便派手下将军,去城外唤门。
战时如此,城门自然紧闭。
那将军拍马到了边城城下,还不等他话,却有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噗嗤”捅穿那将军咽喉,将他射落马下。
田午悚然大惊!难道这边城,已经被扬獍拿下?
可他转念一想,城头上旗帜飞扬,绝非被扬獍攻下。只怕是守将性急,战争时期,难免误杀之时。
于是他嘱托了几声,又有将领上前,离城墙稍远处开口质询,“我等是齐王护卫!军中便是齐王驾到!城中是哪位守将9不出来接驾?”
过了片刻。
城楼之上,有一将领冒出头来。
田午心中稍松,总算是解决误会。
却听到那城上守将,寒声发问,“接驾,哪位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