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钱朵值二十两

钱朵被嫌弃的原因,起来可笑。

原因就是钱朵的外家遭难,连累了老钱家,害她们失去荣华富贵被打回原形,从京城灰溜溜返乡,成为钱家沟最穷的庄户。

一直穷,也就无所谓。

最怕乍富之后又乍穷,心态容易崩。

钱家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尤其钱朵的阿爹前年病逝,再没人护着她,钱家憋在心里的怨恨再也压抑不住。

这两年,钱朵过的不容易,拼命想办法缓解老钱家的窘迫,换取自己的喘息。

她四处找能挣钱的买卖。

找着找着,钱朵爱上了挣钱。

有钱好啊。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钱朵坐在骡车上,笑眯眯将钱袋里的铜板又倒出来数了一遍。

二黑回头,见钱朵开心,也替她高兴:“朵朵妹,这次挣了好多铜板,你婆婆肯定要夸你!”

“……”夸倒不会。

就算钱朵挣座银山,钱老太也不会夸她一句。

钱朵沉默,将手里的铜板倒出一半,塞到鞋底。

她可没那么傻,挣多少上缴多少。

外祖,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钱朵将这句话改了改:挣钱藏一半,以后好再见。

她不会在钱家待一辈子的,她要挣钱去外祖流放的地方,让他晚年不吃苦,舒舒服服的过!

…………

云龙山离云岗镇足足三十多里,赶着骡车,也要走个把时辰。

等到山脚下,太阳已经快落山。

二黑没有直接进村,反而将骡车赶到后山一个背风处。

钱朵跳下来,招手:“二黑哥,帮把手!”

她其实有六匹木马,只给家里知道两匹。

余下四匹挣的铜板,全是钱朵的私房。

二黑向着钱朵,嘴巴严实,这活只能找他干。

两人齐心合力将木马藏到隐蔽的山洞,钱朵将山洞口又布置一番,确定没人发现,这才放心。

进了村,二黑去还骡车,钱朵径直回家。

钱家沟西北角,那座秋风里摇摇欲坠的一片茅草屋,就是老钱家的居住地。

正房三间,中间是饭厅,西间大炕,住着钱老太,东边摆着木板床,住着守寡的老大媳妇张氏母子。

院子东边,还有两间,是二房一家住。

钱朵的屋,是靠近茅厕的杂物间。

她推开大门走进院子,愣住。

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大伯娘做饭,堂姐和堂弟满院子闹腾的时候。

此刻,却静悄悄。

钱朵的心,没来由的慌。

想了想,她放轻脚步,轻轻来到堂屋门前。

果然,里面有人话!

…………

钱老太坐在炕头,眯着浑浊的眼珠子,从底下站着的家里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大儿媳妇张氏,搂着她儿子钱壮,缩着肩膀躲后面,一副怂包样!

三儿媳李翠花倒是昂首挺胸,就是打扮太磕碜,明明黑脸堂子,非要擦的跟猴屁股一样……

钱老太感觉眼睛辣,赶紧将目光转向孙女钱芷。

十三岁的钱芷,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就是脑门上一道还没消的红印子,太刺眼!

钱老太叹口气,闭上眼睛再想想东间一身伤,至今未醒的三儿钱恒。

得,老钱家还活着的现有人口,没一位合她心意。

哎!

可惜了她最出息的二儿子。

如果不是受钱朵那倒霉外祖家连累,她还是那个状元郎的娘,丫鬟环绕的老封君!

哪知道……

钱老太一阵心悸,难过的想抹眼泪,急匆匆低头拿手边的旱烟。

谁知道,跟一只老鼠对上了眼。

胖老鼠来老钱家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精光。

现在它爪子摸着眼睛悻悻然离开,扫心很。

太穷了。

老钱家太穷了!

面缸里没面,油壶里没油。

胖老鼠给了钱老太婆一个鄙视的眼神,嗖一下跑去邻居家。

钱老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辈子,竟然沦落到被一只老鼠鄙视!

她狠狠抽一口旱烟,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问李翠花:“你刚才,对方能给多少彩礼?”

忐忑不安的李翠花,立刻变的眉飞色舞,挥着一条烂手帕:

“二十两,纹银!”

一两纹银换一贯钱,一贯换一千文钱。

这年头,京里拽每人每才花销一百文钱。

像钱家沟这种偏远山沟,二十两纹银,就是吃肉也足够她们过两年好日子!

“娘,宋员外家了,只要咱同意亲事,从此跟咱就是亲家!”

是亲家,就得当亲戚走动。

逢年过节,宋员外家手指头缝里一漏,老钱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喝西北风。

钱老太很心动,但不松口:“可……对方是个傻子!”

门外的钱朵大吃一惊。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邻村宋员外家的傻儿子今年都十八岁了,那嘴角的哈喇子从早到晚扔到旱地里,地里第二就张苗。

最关键的是,傻子脾气还不好。

听宋员外家每年扔到乱坟岗的几个丫鬟,都是被傻子折磨死的。

嫁进这样的人家,钱朵不死也得脱层皮。

老钱家,这是多狠的心,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钱朵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继续听屋里话。

屋里,李翠花见钱老太不轻易松口,着急上火下重药。

“娘!”李翠花抬高声音:“钱恒屋里躺着,看病的钱还没着落呢!”

“你好好想想,他为啥这样?咱家为啥又沦落到今!”

为啥?

当然因为钱朵那个扫把星。

一出生就克死她娘。

后来还克她外祖一家。

好好放着相爷不做,非要得罪官家,最后全家被流放,还连累老钱家跟着遭殃!

“娘啊!”李翠花张开嘴,干哭不掉泪:

“钱朵就是个扫把星!”

“克父克母,还克死她外祖,眼见着咱家都要被她克没了!”

“钱恒是她叔,被她磕至今昏迷。”

“钱芷是她妹妹,不被她磕差点破相!”

“钱朵邪性,我就被她瞪一眼,差点死掉。”

李翠花当然不会承认钱恒是想推钱朵坠落悬崖,结果自己滚到山沟里,脑袋碰上了石头。

她也不会承认,是自家闺女想抢钱朵的银手链,对方一闪,闺女脑袋撞到门栓上;

她更不会承认,自己偷吃肉被钱朵瞧见,着急上火一下给噎着。

反正都怪钱朵。

钱朵这个扫把星,克光了二房,现在又逮着她们三房克!

李翠花咬牙切齿:“娘啊,咱不能再留她!”

“如今有人拿她当宝,还给足彩礼钱,这可是老爷给咱活路啊!”

钱朵两眼发昏,恨不得冲进去撕烂李翠花那张嘴!

咣当!

东边厢房有动静,吓出钱朵一身冷汗。

被风一吹,她打个冷颤,反而冷静。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