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天地衍二气 阴阳割昏晓。
如果说修真界的基石是修士，
那组成一个修士的基石无疑就是灵机。
但是许应现在却能明显感觉到四周灵机的溃散，至少在极西之地方圆千里之内，灵机浓度愈发稀薄！
很早以前在筑基期的时候，许应便有听说过清浊二气的说法，说是灵机分清浊，清者在上，浊者在下。
但是除了九渊岛修真界外，大部分修真界的修士都是修炼的清质灵机，以至于这等划分不复显于世，倒是如今许应又是切实地感受到了清浊二气的区分。
极西之地的灵机，一分为二。
清浊二气以七三比例开始不停地隔阂开来。
浊气重，不断地下沉。
清气轻，不停地上悬。
那四位中域来的天一境武者不惜用自己的武道精血灌入地表之中，便是为了代替浊气少于清气的部分。
许应猜测清浊二气在最初的时候应当是平衡的，也就是各自五成的比例。
但显然时过境迁，二者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所象征的存在也是一天一地。
许应不清楚这种对立是先天就有，还是说后天衍生而出的，但他清楚天地的对立一直有存在着。
不远处，
四名天一境武者的血流淌干净，四人脸上也是苍白无比，但却带着笑意。
轰隆隆~
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
地上那摊血河化作的乌红血水忽而动了起来，汇聚在一块凝成了无涯老祖的模样！
几人惊诧。
无涯老祖却不管他们，他突然出现只是为了纠正眼前的错误！
原本在他的预想中，先出来的会是天上的道祖，但是如今因为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率先出来很有可能会是身处内域的那位日神。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无涯老祖必须得依靠自己的手段将道祖引出来。
当即，他无视一干化神期道友的质问，不管不顾地飞悬至半空，而后朝着远处低沉一语。
传讯是发给他的五个弟子的。
自进入商境伊始，他就让红中真人离开去为此事小心准备，现在终于到了该要发动的时候！
……
大商，木湖郡。
木湖郡位于商朝的东陲，与极西之地正好处在一东一西。
此事，木湖郡的郡城之中。
红中真人也是收到了自家师尊的口谕，他犹豫片刻，也不打算违背师尊下达的命令。
毕竟不论命令如何谬错，都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他本身已经没有性命可言，能活一日便算一日罢。
随即，
他就飞往了郡城的正中位置，启动了自己布置多日的元婴期层次的阵法。
呼噜噜~
像是开水滚烫的声音。
烈火烹油！
须臾间，整座郡城深陷一片火海。
凡人、武夫、低阶的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地惨死当场，数量以百万记。
做完这一切，红中真人拍了拍衣袖又是火速赶往了下一处城池。
麓山郡、长河郡、嵩林郡……
同样的惨案在大商各处不停地发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座座毁城灭地的大阵被启动开来。
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是阵法的外在表现形式，
或如火海焚天，或如冰龙席卷，或如刀山剑雨。
商朝有七十二郡，每个郡府基本都有一位元婴期修士坐镇，但事先根本没有一位元婴修士发觉了这般大阵的存在。
一来，五方真人做得隐秘。
二来，是他们根本想不到原因。
无涯老祖事先与商朝修真界或者说嵩溟宗，一无利益纠葛，二无恩怨纠缠，根本没有理由作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
再者说，勿伤无辜在修真界基本已经算是潜移默化的铁律，他们也未曾想到无涯老祖会对凡俗下手，而且是对整个大商境内的凡俗、低阶修士，进行无差别的屠戮。
……
大商，极西之地。
无涯老祖悬于半空传出口讯不久。
离着不远的嵩玄上真原本也是面容平淡，而后倏地有些疑惑，再到惊讶，直至满面愠怒！
他指着半空无涯老祖，质问道：“你，你……你当真不顾旁人？”
这旁人不仅指的嵩玄上真自己，也是指的大商境内的万千生灵，以及在场的其他修士。
无涯老祖已经疯了！
嵩玄上真原本是这么觉得的，但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无涯老祖就算是疯了要报复的对象也不是自己。
但当他得知了大商各地出现的一条条噩耗，他发现无涯老祖当真该杀！
哪怕如此，
嵩玄也没有出手！
修士与凡俗不一样，高阶修士更与凡俗不一样！
他们淡漠，却又重视情感。
他们修为通天，却又贪生怕死。
矛盾二字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们身上，如果嵩玄上真果断出手报复，那么他又与无涯老祖何异？
化神修士寿元动辄上万，但得到的越多越是想要再得更多，所以他们渴望更多的寿元，渴望打破桎梏能够飞升天外。
他们不太理会凡俗或者低阶修士的生死，但是却有格外注重自己的道心修炼，道心因人而异，所以拨动每一位化神修士的心弦都不一样，这也是他们分外注重情感的原因。
道心修行意味着真元修行的上限。
一炷香，
两炷香，
三炷香……
一度又是陷入了死寂。
没人愿意打破这份僵持的氛围，直到头顶的天空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漫天星辰耀于白昼，云雾叠出不隐其形。
底下，
呼噜噜的沸腾声愈发得响！
所有人都清楚，这无涯老祖好像引动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后者却是一脸平静，单手指天怒骂道：“卑劣道祖，窃天之柄！腌臜狗贼，犬盗之行！
贫道原以为你是诸道之祖，万宗源头，授我等以渔，教之练气、筑基、结丹之事，使凡人有所长，可修行，可闻道，可得长生。
不曾想你却为一己之私，阻断飞升之路，是我等不得后法，更是假借天下修士之手，炼浊气，长清气，使天凌驾于地，使地底苍生不得再见天日！
我等修士穷极一生，方知天上有物，道外有道！
却要受你委屈，永困于此！
泱泱古尘，何至于斯？
更有甚者，驱仙道以抗武道，驱神道以逐仙道，又驱鬼道以迫神道，周而复始苍生沉沦！
因之，修士之辈日渐衰落……”
无涯老祖滔滔不绝，与往常留给他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甚至于少有修士能做到他这般，靠着说辞辱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凡人与化神差距有多大，他们这些化神修士与天上那位道祖的差距便有多大，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身引以为豪的术法在道祖眼中不过是班门弄斧，反倒是一些鬼魅伎俩却可能会收到奇效！
这也是无涯老祖身死之后，总结出的一些经验。
这万年以来修真界出现高阶修士的比例与以往相较至少少了十倍，尤其是散修之中高阶修士出现的比率越发得低了。
其他人也是感同身受。
无涯老祖提及的还有道争之事，练气一脉的修士与武修一脉在门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西岐神道修士又隐隐有入侵各州的想法，但同时西岐本州也在遭受着鬼怪一类新生邪异的侵害。
环环相扣，像是暗中有一只大手在推动一般。
自然而然地无涯老祖便把矛头指向了天上的道祖，认为是他推动了这一切。
在没有其他人出来作证的情况下，他也是唯一有能力办到这事的存在！
其实不论无涯老祖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那位高居天外的道祖给引下来！
只要道祖下界，他便算成功了。
果然，
一声悠长之音自天外传来——
“说完了吗？你可知道这古尘星与我有何用？”
有何用？
众人惊诧。
应声而来的是天际中一道伟岸的身影，
仅仅只是身影，不论神识或是目光投去，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认不清得模样，也辨不得大小。
与无涯老祖的狷狂不同，
万松祖师、嵩玄上真包括剑上真皆是恭敬得很，仰天大拜，齐声呼道：“见过道祖，道祖万安！”
天际中，
那位被称作道祖的存在却是淡淡回道：“你们心里抗拒我，又要称我为道祖，难怪乎修为难有寸进！
说是传道，我传的只是法。道何其远？安能传与众人？”
几人羞愧，但还是竖起了身子，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还是和自己关系不大，哪怕此时道祖已经被引出来了！
无涯老祖也是窃喜，赶紧吩咐底下五方真人传讯道：“道祖已出，速速唤起！”
但可惜，
他传音的一刹那，那飘忽而无实质的神识讯息便被一只虚空大手死死擒住。
道祖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他飘然说道：“这是传讯罢？许久未见到过这般东西了。你既然有意对付我，那便让我瞧瞧是何手段。”
说完，他一支开手，便又让口讯传出极西之地，传达给了遍布在商朝四处的五位元婴弟子。
不多时，
商朝七十二座郡府各自出现了一座丑陋的道兵，原先在底下拉拽血河的道兵也纷纷去了就近的地方，一道跪伏在地做起了一套奇怪的动作。
万松祖师等人不解，许应这般金丹修士更是摸不着头脑。
反倒是道祖笑道：“巫？这可真是难为你了，这般古老的法子都被你寻到了。”
说罢，他也没有阻拦，只是任由那些道兵继续做着奇怪的动作。
忽而朝天，忽而拜地，忽而跳动不止，忽而静若枯禅。
下一刻，
原本呜咽的大地，骤然变得愈发灼热起来。
在众人急迫的目光下，一头硕大的宛如大日般耀眼的巨型怪物涌了上来。
它状似蛟龙，生有百足，浑身是坑洼的类似岩石坑一般的皮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头大如斗牛，头顶长着一枚金灿独角。
比较贴近的形容，应当是一头蟾蜍皮肤的蛟龙，但比之而言更为诧目。
诧目的不仅是模样，还有体态。
与寻常妖兽或者修士不同，它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就像头顶道祖一般，见不清楚具体的大小。
此獠一出，轮到了无涯老祖以及那几个中域天一武者拜服。
他们齐声呼道：“见过日神，日神齐天。”
那四个中域来的天一境武者，因为之前有伤及到自己的根本，所以面色有些苍白，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方才时候，他们都是安静地候在一旁，也不多言语。
如果有的选择，万松祖师等人和许应也会向这位日神行礼，但很显然没得选。
光是方圆千里的极西之地就已经能够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清浊二气的割裂感，天地两面的对立色！
又怎么能够同时向两位那般的存在表达自己的敬意？
蛇鼠两端之辈，往往都是不得善终的，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故而没人愿意同时向日神或是道祖一同问好。
他们都是如此想的。
但道祖与那位日神在乎？
或许对于他们来讲，他们压根不在乎底下修士们的想法，他们出来只是单纯地想和对方见个面，或是瞧瞧古尘星上的这些小东西会有什么把式展露给自己瞧瞧？
就像修士愚弄凡人，凡人戏耍蝼蚁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许应在一旁也是有些瑟瑟发抖。
他尽可能地想要做到让身旁的一位位前辈们忽略掉自己的存在，他才只有二百岁不到，他还只有金丹期，就要遭遇如此叵测的危险，实在也是造化弄人。
但有时，事与愿违！
越是如此去想，去做！事情反而会主动地找到他。
无涯老祖又是一反众人预料，对着跟前的“日神”说道：“此人或可为前辈一解往日颓势，望前辈明察……”
他手指方向，赫然指着许应！
随之，无涯老祖也是将自己的计划嘟囔一通。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并未有用简单的神识传音，而是辅以其他手段，配以秘文、古篆等等不同的文字充作密匙向眼前的“日神”倾诉计划。
这也算是充分发挥了这等厉害异兽的长处。
与人族修士不同，异兽存在因为没有或是不屑使用文字，反而能够养成一种“一念知百意”的神通！
呜呜~
后者呜咽着，点了点头。
无涯老祖心头一喜。
随之，他便是欣然自决而亡！
这倒真真苦了许应，他立在原地，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