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于良的处境
“胖兄，好久不见。”
封逸脸上的寒煞倏忽随风而散，直视于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于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甩手丢来了鸡腿，也不嫌弃双手沾染着油污，揉了揉眼，又揉了揉耳朵。
“卧槽！”
肥胖的身躯扑了过来，狠狠地将封逸抱在了怀郑
“你子没死？你子竟然……竟然他娘的没死？”
胖大的右手狠狠地拍打着封逸的背脊，拍得封逸咳嗽连连。
“没死，不过也快了。”封逸咳嗽着道。
于良一怔，忙松开双臂，左右打量封逸，“怎么？咋就快死了？”
封逸无奈，耸肩道：“快被你拍死了。”
于良“噗呲”一笑，混杂着油污的唾沫星子乱飞。封逸连忙侧身躲闪，总算没污了衣衫头脸。
“公孙怡那个死丫头，非跟我你死了，害得本公子伤心了好些。现在好了，你总算没死，我也不用伤心了。”
于良救过封逸，封逸很感激他，并给他当做朋友。
而今旧友重逢，本该欢喜。
但当封逸的目光投向于良的身后，却没有发现五老那枯瘦的身影时，封逸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了。
“五老……还好吗？”
邱平曾过，于良被霸刀门围杀，是五老拼着重伤，才救了他出来。
往日里与于良形影不离的老头儿，而今不在少主身旁，能去哪里？
于良神情转黯，长声一叹后，道：“在偏院休养。”
封逸点零头，“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于良拉着封逸，转身便走。
封逸冲着邱平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统领住所休息一晚，后面的事情自己来安排。
邱平会意，带着蓝玉影去了。
剑宗很大，比公孙家，比三玄城都要大。
于良在剑宗内的地位不很好，路上遇到鬟奴仆，见礼时都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尊敬。
无疆世界，强者为尊。自身的实力如何，代表了自己的地位如何。
背景再强大，若没有相应的实力来衬托，都只是花架子而已，得不来别人由衷的敬意。
于良的实力不坏，直至此刻虽然根基被毁，但也名列玄榜之上。
但他根基被毁，玄修之路也止步于此，现在是什么修为，以后也只能是什么修为，再想寸进，几无可能。
“你没事吧？”封逸问道。
这是一句废话，于良肯定有事。
五品势力主的儿子，要么努力争取，继承家业，要么死。
想要安逸地做个二世祖，一生如此，几乎没那个可能。
手下人不会甘愿为一个废物卖命，于良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也不会允许一个废物来平分家业。
“没事。”于良随意地摇着头。
封逸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酸楚，有心安慰，却无话可。
于良住在剑宗偏院中的一个院内，院中有一株大槐树，此时槐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和满地落叶。
没人清扫落叶，屋内也没有丫鬟婢女掌灯。
“父亲安排有丫鬟来伺候我，我嫌她们碍事，就都给打发了。”
于良望着漆黑的院，解释道。
封逸点零头，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偏卧。
甫一进门，封逸首先闻嗅到的便是浓稠的药气，以及被药气掩盖着的刺鼻腐臭味。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自床铺上传来，紧接着一道苍老且嘶哑的声音响起：“公子，是您回来了吗？”
于良应了一声，冲封逸道：“五老修为丧尽，已经不能夜间视物。”
罢，来到桌旁，催发元力汇聚地火元，引燃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五老苍白且消瘦的面庞，颧骨高耸，只剩下皮包骨头，全无一丝人样。
封逸揪心不已，走到床边，低声唤道：“五老。”
“啊？谁啊？公子呢？”五老想要坐起身子，却无力为之。
两条手臂瘦得好似枯竹，不及一握。
“五老，他是封逸。”于良端着油灯来到床头。
五老怔了怔，“封逸？龙隐宗的封逸？”
封逸点头，“是我。”
五老伸出手，想要摸摸封逸。
封逸连忙抓住五老那枯瘦的右手，低声道：“您擅这么重，怎么没找大夫来看看？”
五老年岁不，没了元力支撑，不管是目力还是听力，都急转直下，已不如常人。
他没听到封逸的话，只是借着油灯的光亮，费力地睁着双眼，妄图看清楚封逸的面庞。
“海长老来看过了，……除非有七品疗嗓，否则难以治愈五老的伤势。”于良低声道。
七品疗嗓，已可称之为神丹。
浩渺无疆，又有几人能炼制出如此神丹来？
“海长老的炼丹术，在咱们金族首屈一指，仅比皇室和孔家的首席炼丹师稍逊半筹。他炼不出七品神丹，皇室与孔家的首席炼丹师也炼不出来。”于良长叹。
封逸斜坐在五老的床边，握着他枯瘦的双手，问于良道：“没去木族求丹吗？”
“金族式微，木族不会卖丹药给金族人。而且七品神丹，在木族来也是极为难得之物，穷尽我剑宗之力，或能购买一两粒，但是……”
后半句话，于良没。
封逸知道是什么。
以五老的身份，剑宗不可能穷尽财帛，换取一粒七品神丹为他疗伤。
这买卖对于剑宗来，不值当。
“还有多少寿元？”
五老身子虚，不能久劳。封逸也没在卧房多打扰，随着于良一起，来到了荒败的院内。
油灯早已熄灭，四下的黑暗浓稠如幕。
于良幽幽一叹，道：“差不多半年吧。”
五老的时间不多了，半年时间，封逸难能参悟丹道，炼制出七品神丹。
无计可施，也无力回。
“唉！”
两人同声一叹。
封逸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于良凝视封逸，随即耸肩一笑，“我已如此，玄修路尽，还能有什么打算？只希望我那大哥将来继位宗主后，莫要杀我泄愤。”
“泄愤？”封逸不解。
于良道：“前些年我根基未坏时，资卓绝，宗门资源总是朝我身上偏。他是兄长，自然心存不满。”
封逸恍然，“没想着再拼一把？”
于良摇头，“不拼了，没条件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封逸不再话，经历了这一场变故，于良比较以前，似乎变了许多。
以前他荒唐且胡闹，现在颇有一些沉稳之气。
“你要去狱城上任是吧？”许久的沉默之后，于良问道。
封逸道：“我还不知道狱城在哪呢，刚来临江城没几。”
“狱城在临江城东面三百里外，毗邻精山，狱城城主是个油水颇丰，且琐事不繁的美差。”于良手指东，道。
封逸笑道：“这倒是便宜了我。”
又是良久的沉默，封逸问道：“孔缥缈怎么样了？”
那日在灵雾山脉他曾见过孔缥缈与徐管事，至于二人后来去了何处，情况怎么样，封逸一直没问，也一直没探查过。
于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近一年没见过她了。”
封逸点头，再问：“公孙怡呢？怎么样了？”
“还不错，跟在大哥身旁，混得风生水起。”于良道。
“于忠？公孙怡跟在于忠身旁？”封逸颇感诧异，但念头一转，便也释然。
公孙怡此生唯一的奋斗目标便是光复公孙家，跟随于忠，对于她来，是明智之举。
“欲是不是沈斌？”封逸又问。
于良深深地看了封逸一眼，点头道：“是。”
“他怎么样了？眼睛怎么会瞎？”封逸追问。
于良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一直跟在公孙怡身旁。”
封逸有心去寻找欲，可听于良，他与公孙怡正随着于忠一起，在外执行任务。
无奈之下，封逸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夤夜闲谈，直至次日明，封逸告别了于良，带着邱平与蓝玉影一起，踏上了东行之路。
邱平与蓝玉影之所以能跟随封逸同去狱城，多亏了于良帮忙。
他虽已失势，毕竟还是剑宗主于红尘的儿子，这些微薄面子，老迈的执事不敢不给。
三百里路途，有万里马代步，未至午时便到。
狱城，正如其名，以狱为主。
城不大，四四方方横竖十里余。黝黑的城墙，黝黑的房屋，黝黑的街道。
甚至连城上的苍穹，都是黝黑颜色。
四下里一片萧条，只有两个甲胄不齐的老迈护卫，拄着长矛守卫城门。
眼见封逸来到，两个老迈护卫忙跑着过来，躬身见礼。
封逸摆了摆手，问道：“城中有多少人？”
其中一个面生青痕的护卫道：“回大人问，狱城现余外堂护卫一百零八人，共分三队，由陈丰、周武、闫玉宛三位统领统率。婢子共计二百人，奴隶五百。”
狱城，是一座大狱。城中那一栋栋黑石垒砌的房舍，里面便囚着一尊尊残忍好杀的左道邪魔。
此城没有百姓，只有三队外堂护卫，三位护卫统领，以及一位外堂执事坐镇。
外堂执事便是城主，老城主已死，新城主刚来，便是封逸。
“新城主来到，为何无人前来迎接？”
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城中一片死寂，气氛压抑且沉闷。
邱平看着那两个老迈的守门护卫，心中已起不悦，冷声喝问。
他身穿统领银甲，腰悬统领腰牌，两个老迈护卫不敢怠慢，忙战战兢兢地道：“三位统领听新城主只是个……只是个……”
两个老护卫抬头看了封逸一眼，后话不敢再出口来。
封逸冷声一笑，道：“听我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子，执事的位置也不是靠真本事赚来的，所以他们不服气，想要给我个下马威，是吗？”
两个老护卫胆战心惊，连忙跪拜于地，叩首道：“此事与我二人无关，都是三位统领的吩咐，城主大人大量，万不要跟人计较。”
封逸将两个老护卫搀扶起来，道：“他们在城中逍遥，你们两个老人家却在这寒风中看门挨冻。”
着，面起寒煞，冷冷地道：“看来于良没错，来了狱城，就该杀出一片自己的地。”
今晨离开临江城时，于良刻意叮嘱过封逸，若想在狱城立足，需得心狠，需得手辣。
于良道：“镇守狱城的护卫与统领，都不是善茬。你年岁不长，名声不显，若不杀人立威，难能服众。”
封逸本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由不得他不心狠手辣了。
“邱兄，蓝姐，二位长者，走，咱们进城。”
封逸大手一挥，当先迈步朝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