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两个脑袋
因为是远行,除了衣物被褥之外,锅碗瓢盆都得准备齐全。不然,队伍行进到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岂不是尴尬了。
众人忙活了一整日,将行李装箱搬上马车后,就累得回屋睡下了,都没顾得上安排人手去看管。
夜如墨,院静澜,只有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惨白无色。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猫着身子,踮着脚尖,摸进了马厩。
只见不大的空间里,紧密地排列着六辆马车。无论规格,还是式样,甚至连装饰用的帷幕全都一模一样,从外形上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一阵风吹入半敞开的马厩,穿堂而过,带来一股难以言述的异味。
来人皱了皱鼻子,想要去辨闻。无论如何努力,却是再也寻不到那股味道了。
是幻觉吗?
压下心头的恐惧,来人迈着步子,继续朝里走去。
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再拉长,在扭曲中变形,影影绰绰,如同诡秘的魍魉,蛰伏于黑暗之中,蠕蠕而动。
脑袋像是正在吹气的猪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倏地一晃,居然一分为二。
多出了一个脑袋!
甚至比她原有的那个更大,形态更是诡异,犹如一个畸形的肉瘤。
头发只有一指长,凌乱地披散着,像是邋遢的头陀,亦像是……
狠厉的恶鬼!
来人呼吸一窒,拽紧了手,利用指甲钻入手心的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放眼细瞧,哪里还有什么古怪的脑袋,身前的影子端端正正,完全是一副正常的模样。
是他多心了吗?
来人抬起脚,继续往前走。越往里深入,光线越幽暗,如同步入恶魔的巨口,将他一点点吞噬。
夜晚静谧无声,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不对!
他晚上吃得不少,足足一碗饭全都吃完了,根本就不饿,肚子怎么会叫?
咕噜!——
又一声肠鸣声传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非常确认。
那根本就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更像是……
从他的身后传来的。
难道是它?
不敢惊动了对方,肩不晃,头不动,只将目光偷偷下移,再次去瞧地上的身影。
那个诡异的脑袋又出现了!
肌肉因为高度紧张而紧绷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了几分,急急如风。
但是那个鬼头,依旧紧紧地黏在他的影子上,像是沾了胶水一般,成了一个整体,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鬼物?
是与不是,总要亲眼瞧瞧才能确认!
扭过头,将视角旋转至他的身后,视野没有任何阻碍,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空空如也。
连一只耗子都没有……
是他眼花了吗?
回过身,再次确认身前的影子。
两条腿轮换着向前迈进。
两只手交替着向前摆动。
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肩膀之上,那个多出来的脑袋依旧,诡异得叫人毛骨悚然。
它还在!
一股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既非来自隆冬的酷寒,也非鬼物带来的幽冷,却叫人四肢冰凉。
那股气息是热的!
带着温度!
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活物!
还带着一抹臭味,越闻越熟悉,就在几息之前他才闻到过,像是透着死亡的腐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恐惧瞬间袭遍全身,后背冒出了一层白毛汗。他捏紧了拳头,猝然之间再次转身。
本该是空着的位置,蓦地多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形如犼,壮如狮。
是黑子!
无羡圈养的那条恶犬!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肉干,正是无羡等人平日用来喂食黑子的,搁在了厨房的坛子里。在他来之前,顺了一大包,此刻全都扔给了黑子。
黑子低头嗅了嗅,确认是它熟悉的味道。口水从裂开的嘴角流出来,滴落在了肉干上。黑子也不嫌弃,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来人试探性地挪了一步,黑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着吃它的肉干,咀嚼声回荡在寂静的马厩内,看似满足得很。
来人松了口气,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六辆马车上,来回地扫视了一圈,锁定了第四辆马车,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帷幕,足尖踏地,钻进了车厢。
只见里面堆满了三尺多长的箱子,全是素木的,没有雕刻过任何纹饰,也没上过漆,只做过一层防火处理。
他搬开了最外围的箱子,只见内层空荡荡的,明明能同时垒放三口木箱的位置,却只存放了小小的一只,与外层的拥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箱子的八个角,都用铜皮包裹着,尤为讲究,还安了一把精致的花旗锁。在一堆工艺简单的素木箱子中,无疑是相当特别的,必然是装了非常要紧的物件。
他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口,将暗灭的火星重新吹亮。随即,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
簪子是常见的祥云纹,看着没什么稀奇的,若是剥去外层的鎏金就会发现,这是一支少见的铁簪,几乎无人会用来做头饰。
毕竟铁易生锈,生锈后又易勾发。往头上插根铁簪,同插根荆棘没有什么区别,不是自找苦吃吗?
但是论起韧性来,铁要比铜强,又没有银子那般软糯,更便于弯折塑形。
簪身更是摒弃了常见的筷形,打造成了扁平状,厚薄大小正好与锁眼相匹配,用来开锁最合适不过。
那人借着火光,将簪尾插入了锁孔之中,捣鼓了一阵,就听“啪塔”一声脆响。
锁开了。
火光生辉,将他眼中的兴奋映衬得灿亮。激动地解下锁扣,打开了顶盖,瞳孔蓦地扩大了一圈。
他原本以为,那么紧要的箱子里,即便装的不是账册、密函一类的绝密之物,也该是地契、珠宝一类的重要财物。
万万没想到,见到竟然是木头!
全都是木头!
被分割成两指宽、两寸长的小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铺满了整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