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杀人夜
“你疯了!”傅薇翻手拧开他的钳制,瞪了眼睛满脸怒气。
小秋月原本拿着碗筷开心的步伐凝在半空,她黯然地垂下眼皮慢慢退回到厨房里。
刘大龙像是无所觉一样收回手重重瘫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疯了。”
过往与现实唰唰着如胶片一样满脑子来回绕,他想起的全是与傅薇的初相识,为了升官发财一起奋力破案,彼此相互扶持的画面。
他从前哪里想过他与她的关系跟那些男同事有哪里不一样,即便是有也匆匆而逝,根本来不及抓住。可现在他无需再去低声下气拼死拼活,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便都清晰无比地回来了。
他这才发现他是喜欢着她的,就连当初与穆云清不咸不淡直至分手,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心里藏着她,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可惜现在再说这些确实好像疯子一个,也难怪她会生气。而他最是知道她,一旦生气或者觉得难堪就会很干脆地斩断所有,包括跟他过去的那些岁月。
他揉揉脸笑起来,“怎么,你不是个女人吗?才几天没见就敢对我发脾气了。”
傅薇愣了一下,快速哼了一声,“当官了了不起啊!”
“那当然,咱们一起从那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警局跑到总署,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再说这可是承了你的人情得来的,我怎么也得硬气一回。”
“行,我也没说你不能摆官架子。”她脸上笑着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这样就好这样最好,彼此还是朋友。
刘大龙嘿嘿一笑,“小秋月,给我盛碗汤。”
小秋月抿了一下嘴复又笑着走了出来,“来了。”
三个人围桌而坐,谁也不再提起刚才的尴尬,傅薇吃了饭赶回冯公馆。
小秋月把人送走关了门,看见仰躺在椅子上的刘大龙,以手遮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拧了热毛巾递过去,“大龙,来擦擦脸,去床上睡。”
他忽地睁开眼,眼底闪着骇人的厉色,小秋月吓得身子一抖却见他迅速直起身来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卧室内走去。
她惊呼一声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抬眼看着这个自己为自己选的今生依靠,他无疑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男人里最有英雄气概的一个。
也是她挖空心思想要让他爱上自己的一个人,她等了那么久独守空房了无数个夜晚,终于等来了今夜。
就算是失落之后的发泄,她也心甘情愿,她的水磨工夫终于有了成效,她再也不怕了。
卧室门关一室旖旎。
奔赴在路上的傅薇裹着冷风开到一个路口,身后跟过来一辆车,两车避让前车时并排停靠。借着车灯反射回来的灯光,她看见了车里的模糊的影子,心头咯噔一下关上了车窗。
对过的车子已经开走,她没有犹豫疾驰而过,后面的车子则拐弯走上了左边的一条路。她松了口气赶往冯公馆。
冯艺淑已经被舅舅领了回来,正在客厅里接受训斥。
她的耳朵上也多了一道口子,渗着血丝,看见她回来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姐,你终于回来了。”
冯维义叹了口气道,“一家人都为了救你来回奔波,你什么时候做事能认真一点。”
“爸,我怎么不认真了?我可是跟着我的同事朋友一起在认真地抗议他们的不作为。”
“你还说!”
冯艺淑缩了一下脖子,“爸,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可是任谁看见他们的惨状都会忍不住奋起抗争的。房屋被毁生灵涂炭,好些人想进来保命,可是那些人却守在城门口不让进。您说说,这还是咱中国人自己地盘吗?”
傅薇眼看她越说越义愤填膺,赶紧走过去安抚着,“好了好了,艺淑你少说两句,去洗漱一下我给你看看伤口。楼上还住着两个你的学生呢,一会儿你可不能再这么激进了。”
冯艺淑点点头自去洗漱。
傅薇走到沙发上坐下来,“舅舅,情况很不好吗?”
“很不好,我今天晚上去救艺淑的时候还有很多教师学生被关着,明天我准备联合学界共同给军部施压。眼看全国各处形势大好,上海却成了这些人最后的疯狂之地,军部不作为要付很大责任。”
“傅家那里呢?”
“今天晚上就是你父亲打的电话,人家才肯给我一个面子把艺淑领了出来。我问过你父亲了,他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上海能挺过去,等到这些恶人没有后招自己逃走。”
傅薇听完没有吭声,就冲她刚才在路上看到的情况,在他们真正撤离之前,肯定还有不少人要命丧于此。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没有那帮酒囊饭袋的反攻,也不会太久。就算真到了拼死抵抗的那一步,我们也并非待宰的羔羊。”
她知道他在说杨峥他们,有心问一问最后思量一下还是算了,这种情况少一个人知道他们就越安全。真到了胜利的那一天,应该能见到的。
她给冯艺淑简单处理好伤口就在楼下等穆寒亭,他说争取晚饭之前能赶回来,如今已经九点钟,还不见人影,心下不由一片惶然。
彼时正在赶回来的穆寒亭,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有开灯不疾不徐。最后停在一处弄堂里,临山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屋顶,装好子弹磕了磕回头低声说道:“会长,就是这里了。”
穆寒亭睁开眼看了一下,“再等等。”
夜色浓重,任何一点声音都有了被放大的效果,沙沙的尘土飞扬声,树梢呜呜呜的叫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呼一下子坐直身子,“下车。”
两人下了车猫着腰从车子一侧来到了弄堂里,脚步声越过弄堂口直直朝前跑去,鬼鬼祟祟。
此时在一座院子里,院门房门紧闭,屋内门窗处皆挂了黑布帘子遮住屋内的灯光。
灯光下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两盘干果,边上的炉子上烧着咕嘟嘟滚开的水。一根木条从炉子里伸到外边,拦腰缠着一根铁丝,底下一直倾斜着连接了竹篾子,地上放着一个竹筐,里头装满了黑乎乎的东西。
木板已经烧到了边缘连接处,咔哒一声悬空的半截掉了下去,又被铁丝悬空拉起,转了两圈点着了细细的竹篾子。
呼呼冷风刮得院门吱扭一声打开,鬼祟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门口,房门紧跟着被一把推开,冷风呼一下子灌进来。竹篾子弹跳着落进了竹筐里。
嘭,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如白日重现。
穆寒亭看了一眼冲临山招招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