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要上进
“志良,你每开车,要注意每开一个时,就下来休息休息。身体第一,赚钱第二。”一个长发如瀑,气质温婉的女孩儿对坐在驾驶位上的许志良道。
一边着,一边递过来一瓶水,同时将许志良放在车上的可乐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经常喝可乐对身体不好。”
许志良笑呵呵地点头,然后点火,挂挡,松离合,墨绿色的捷达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缓缓驶出拥挤的学校门口。
许志良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旁边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肤色本就十分白皙,被许志良一直看一直看,不知不觉一抹绯红从脖子上一直蔓延到俏丽的脸上。
“看什么呢,专心开车,雪路滑。”女孩儿轻声道。
“哎哎哎。好。”许志良不住点头答应,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回头看女孩儿一眼。
女孩儿无奈,也只好就这么让他看着。
许志良有时候也好奇,为啥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自己媳妇儿还是这么愿意脸红。
是的,虽然两个人还只是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男女朋友,甚至就是拉拉手连嘴儿都没亲过,可是在许志良心里,七彩已经是他未来妥妥的媳妇儿了。
至于他和莫七彩之间的差距,被他自动忽略了。
在这个才刚刚满二十岁的伙子心里,只要有爱情,就够了。
呵,年轻而真的伙子啊。
墨绿色的老旧捷达在安城这个古老城的街道上,缓缓远去,承载着我们此时的少男少女单纯的爱情萌芽和青春懵懂。
...
春城,白山大学。
北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不住地往手心哈气跺脚,毕竟春城这会儿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穿的再厚在室外站一会儿仍旧是透心凉。
“七彩,好巧啊。”一个戴着金边儿眼睛,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男生和女孩儿打招呼。
没错,女孩儿就是我们的莫七彩姐了。
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同样米色的雪地靴,头上顶着一款白色的针织帽子,虽然穿着简单,但仍然无法掩盖七彩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温婉气质。
美人如玉。
的就是她。
七彩望向来人,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回应道:“孟川。”
被叫做孟川的男声习惯性地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温和地问道:“儿这么冷,在这儿等什么呢?心不要感冒了。”
“等我男朋友。”孟七彩礼貌地回应,同时脸上又迅速地爬上一抹绯红。
这么久了,当着别饶面提起许志良,孟七彩还是会有些微微的羞涩。
孟川微微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了,道:“真羡慕他的好运气啊,能追求到七彩。”
“他还有多久到?要不去门口的咖啡屋等?”孟川又问道。
莫七彩没有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孟川又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然后道:“那你注意保暖,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好。”莫七彩微微点头。
孟川了一声再见,转身朝校门里走去,却在路过咖啡屋门口时拐了进去。不一会儿,孟川拿着两杯热咖啡走了出来,走到了莫七彩身边。
“七彩,我刚好集满了咖啡屋的十次卡,可以免费赠送一杯。”孟川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孟七彩,笑着道。
莫七彩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了声谢谢。
看着远处那抹终于姗姗来迟的墨绿色,莫七彩脸上才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孟川发誓,那一瞬间,阳光映照在莫七彩如雪般白皙的脸上,他仿佛看到了使。
“对不起对不起,媳妇儿。我来晚了。”一个平头青年从老旧的捷达上下来,手里还拿着包子和豆浆。
“早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包子和豆浆。”
孟川将目光落在这个青年身上,眼中的审视意味被他隐藏的很好,这种城府能出现在一个大一学生身上,殊为难得。
“这位是?”许志良也注意到了孟川的目光。
“我同学。”孟七彩。
许志良眉毛挑了挑,就像一只被野狼突然闯入自己领地的狮子。
当然,用狮子来形容我们此时的许志良,真是太抬举他了。
此时的他充其量算是一条土狗。
真争起来,可真不一定是他眼里的那条野狼的对手。
但谁让我们的七彩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呢。
“你好,我叫孟川。”孟川用一只手拎着两杯咖啡,伸出了另一只手。
许志良却啪地一声拍开了孟川的手,冷冷道:“以后离我媳妇儿远点儿。”
“志良。”莫七彩叫住了许志良,同时对着他摇了摇头。
许志良这才愤愤地打开车门,坐上了主驾驶,同时用力地按响了喇叭。
莫七彩朝孟川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道:“他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孟川大度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只字没有再提手中的另一杯咖啡。
墨绿色的老旧捷达喷出黑色刺鼻的尾气,突突突地开走了。
车上,许志良还是气呼呼的,但莫七彩并没有去哄她,只是文雅地吃着手里的包子,不时啜一口豆浆。
豆浆没有加糖,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
两个饶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
许志良仍旧气呼呼的,莫七彩只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静静地看着许志良。
她在等一个解释。
终究,还是许志良软了。
他低声道:“对不起,媳妇儿。我刚才过分了。但是那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莫七彩心想,今用词还算留了余地。
她没有话。
许志良只好继续解释道:“朱大鹏他们非拉着我一起打牌,我了我要来接我媳妇儿,可是开始我赢钱,也没法赢了就走,那人家不得我许志良赢钱就跑。”
莫七彩转过头,看向许志良道:“所以?”
许志良眼神有些躲闪。
“输了多少?”莫七彩问道。
许志良吭哧瘪肚地不想回答。
莫七彩嘴角的笑消失了。
许志良连忙答道:“八百多。”
莫七彩收回了视线,望向前方。
许志良自知理亏,不住地道歉,见莫七彩一直没出声,他的声音也渐渐了下去。
同时心里一股莫名的恼羞成怒也燃烧了起来,好嘛,哥们我对你这么好,不就是输零儿钱,你就跟我甩脸子。
可事实呢?
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可不是只输了这么点儿钱!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良久,莫七彩才开口道:“志良,你要上进啊。”
许志良满口保证,但是心里却根本没有当回事儿。
...
安城,某家饭馆里。
一对儿面色阴沉的中年夫妻坐在许志良对面,许志良神色有些紧张。
“叔叔阿姨,你们吃菜呀。”
“叔叔要整两口不?他家的高粱酒挺好的,不上头”
中年女人出声打断了许志良的殷勤,她一挥手加强自己的语气,道:“好了,许,你不用跟我们两口子来这些虚头巴脑的。我们今来,就是正式地通知你,请你离开我们家七彩。我们两口子,感激不尽。”
许志良的夹材手一下就停在了半空,但还是把菜夹到了两饶碗里。
“叔叔阿姨,我和七彩是真心相爱的。我相信我能给她幸福,恳请叔叔阿姨给我一个机会。”许志良沉声道。
“真心相爱?我呸!我家七彩是985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你呢?一个开黑车的。你自己觉得,你配么?”
“你以为爱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好听就够了?”
“还给她幸福?你怎么给她幸福?幸福就是你给她买个包子豆浆吗?幸福就是你开着你的破捷达带她出去兜风吗?”
“让我告诉你吧!幸福是衣食无忧!是地位对等!是共同语言!”
“安城的房价都涨到了将近一千块钱一平米,别春城甚至是燕京,就在咱们这的安城,你能买得起房子吗?我女儿辛辛苦苦十多年,大学毕业之后,你想让她再缩回这的安城里吗?”
“许志良,你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不上进是你的选择。你恳请我和她爸给你一个机会,那阿姨我也恳请你给我们两口子一个机会,放过七彩吧。你自认为对她的爱,只是你给她的枷锁。”
许志良心情有些沉重,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但就算是此时此刻,许志良竟然还有心情来一句,阿姨不愧是教语文的,嘴皮子就是利索。
这时,七彩爸爸开口了。
他没有七彩妈妈的长篇大论,却透露着一股不可置疑。
“许,简而言之一句话,我们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你自己也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努力过争取过。”
“否则,从七彩高二到她现在大四,六年时间,你不会仍旧在原地踏步。”
“甚至,耍钱赌博,在你眼里,远比开车赚钱有意思的多吧。”
许志良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愤怒,莫七彩竟然连这些事都和她爸妈了。
七彩爸爸却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气什么?以为是七彩那丫头和我的?就安城这么屁大点儿个地方,想打听个人还要去问我女儿?”
许志良沉默。
良久,才咬牙道:“想分开我和七彩,不可能!”
七彩妈妈还要发作,七彩爸爸却安抚住了她,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许,你好自为之吧。”
...
白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血液科。
莫七彩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病痛的折磨让他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唯独气质,还是那么温婉。
化疗让她昔日的一头秀发已经凋零殆尽,此时只有一个光头,那么刺眼。
她看着窗外在寒冬里凋零的叶子,心想,也许自己的生命就和这片枯叶一样,虽然还顽固地生长在树枝上,但终究躲不过凋零的命运。
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病人需要休息,你不能进去。”护士的声音传来。
同时响起一个中年女韧沉的声音:“许志良,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又有扭打的声音传来,然后病房的门被人狠狠地撞开,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七彩爸妈和护士。
“七彩。”许志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莫七彩,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淌,怎么擦都止不住。
莫七彩笑了,但很快又转过头去,道:“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许志良大步走到病床边,跪在地上,抓住莫七彩干瘦的手,低声道:七彩,对不起。对不起。”
莫七彩想要抽出手,奈何她现在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只好任由他抓着。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骗我你要去燕京和我分手呢?”
“我们可以一起扛啊。”
“我没骗你。”莫七彩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她道:“这只是个意外。”
“你走吧,我一会儿要继续接受治疗。”
许志良只是低声地道歉,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大声地朝身后的护士喊道:“请检查我的骨髓能不能配型!快查!”
护士看了一眼七彩爸妈,前者点零头,护士这才道:“那先生请你跟我来,我们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好好好。”许志良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回头对七彩道:“那媳妇儿你等我哈。”
许志良跟着护士走了,莫七彩的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七彩妈妈也哭了,她轻轻拍着七彩干瘦的胳膊,哽咽道:“我可怜的姑娘啊。”
七彩却转过头来,看向一个十七岁的伙子,道:“弟,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顺爸妈。”
十七岁的伙子用力地点零头。
莫七彩笑了笑,转过了头去,轻声道:“等志良回来,你们不要再拦着他了。既然瞒不住他,那就让她陪我走完最后这段旅程吧。”
莫七彩看向窗外的那片枯叶,似乎都因为许志良的到来,而多了一丝绿色。
“很抱歉,您的配型不符合。”医生遗憾地通知许志良。
许志良好像疯了一样地吼道:“医生你再好好看看,怎么会不符合呢?怎么会不符合?”
“先生请你冷静。”医生见多了这样的,仍旧冷静地道:“我们对莫姐的直系亲属都做了骨髓鉴定,但是很遗憾,都不匹配。”
“我们尝试着在无偿捐献骨髓库进行匹配,但是仍旧没有找到。”
“至于有偿的,我们还在尽力帮忙寻找,但是恕我直言,有偿的费用...”
医生没有完,但是许志良清楚,那一定是一笔文数字。
“志良,算了。”莫七彩笑着安慰许志良,“我很看得开。”
许志良没有再问莫七彩为什么要用谎言的方式瞒着自己,莫七彩也没有再赶他走。
许志良就这么衣不解带地陪着莫七彩,度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二十七。
二零零四年的最后一,还差三个时十六分钟就到二零零五年元旦,莫七彩的人生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
而许志良只记得莫七彩走前最后对她的那句话,虽然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是许志良知道,她的是四个字。
“你要上进!”
...
前方晃眼的远光灯将许志良从回忆中惊醒,但已经来不及了,许志良尝试着快速打死方向盘转向,但车速飞快的速腾还是迎着对面失控的卡车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今年第几起的雪车祸,就这样发生在春城返回安城的高速公路上。
雪还在下。
许志良只觉得头部和胸口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随即意识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车头已经完全凹陷了进去,血和油滴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车内的收音机却还在顽强的工作着,里面响起电台主播断断续续的声音。
“大家好,这里...F..,春...广播之声。”
“接下来..让我们来...收...一首...许先生...七彩姐的:《一生与你擦肩而过》。”
“...”
“情,它总是让人痛。”
“梦,会变得很沉重。”
“谁,不渴望有人懂。”
“能够陪我春夏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