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姑娘不哭

快步地踏上石阶,祁翊想也不想地推开了门,跨过门槛,然而,刚沾地的脚像是给蛇的毒牙啄了一口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伸手再度“砰”地关上了门。

关门的速度竟是不比开门的慢。

祁翊脸色难看地后退两步,靠在了柱子上,一手往后抓着柱子,一手捂住了腹部,眼角抽搐着。

水淼淼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她脸上带着疑惑……

“爷,您——”

“里面都是药味儿!!呕——”祁翊神色狰狞,猛地干呕一声,但却强行地抑制住了,扶着柱子的手迅速地紧握成拳,他微微地俯着身子,咬牙切齿道,“明知道我闻到药味儿就想吐,她……她……竟然还……”

“……那个,姐姐应该不是……”应该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祁翊猛地直起了身子,“杨渺渺,你给爷我,出来——”

一声吼彻整个府邸,然而下人早已习以为常,该干啥干啥。

水淼淼吓了一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祁翊。

然而祁翊眼里的两簇火苗,是准备将那门给燃了,再把自己给燃聊,而水淼淼……至少在这一刻并不在他的眼郑

门在燃烧着火苗的眼中,“吱呀”地打开了——

祁翊见此,连忙再度退了两步,一手捂住了口鼻,差点一脚踩空,但毕竟一手扶在了柱子上,所以一脚落在了踏在邻二级石阶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爷,”黎翰脸上古井无波,看着祁翊沉声道,“夫人在给青灵治伤。”

祁翊拿着自己的凤眼瞪着黎翰,酡红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随后愤然道,“忙到来不及看我一眼?她的丫鬟比爷我重要?!黎翰,你扪心自问,她回来,不走大门,走偏门,不让我知道就算了,现在我都亲自来见她了,她还——她还——她还在里面窝着,避着我!你,她这样,她这样是什么意思!她把我当什么了!当家里是客栈吗?”

“爷可以亲自问夫人。”黎翰看了站在祁翊旁边的水淼淼一眼,眼里“夫人,等丫鬟的情况稳定了,她会去找你。”

“那孩子呢!”迎面扑来的药味实在让祁翊越发地不堪忍受,他忍住想要昏过去的感觉,“孩子还——”

“夫人让苏灵去抱姑娘过来了。”黎翰打断了祁翊的话。

“黎叔,”水淼淼忍不住出声道,“姐姐她也太——”

话未完,声未落下,黎翰已经转身进了屋。

门“吱呀”地再度关上,二人被拒之门外。

风声呼号,风雪相间,风中凌乱。

祁翊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药味再加上急火攻心,吓得在一旁的水淼淼将欲欲发作的怒火给憋了回去,转化成了一声尖剑

“来人啊——快扶爷去歇息!快去请刘大夫!!”

杨渺渺的飘渺轩前一阵喧闹,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

弯腰,俯身,伸手,她接过聊一团。

杨渺渺早在进屋的时候就褪了披风,换了一身衣裳。她抱着那一团,轻轻地转身,长发微扬,在轻轻地摇着怀里的孩子时,她葱白的手轻轻地将快要盖注子嘴巴的裹布往下巴掖了掖,然后轻轻仔细地看着怀里,脸上有明显泪痕的不点,露出了无奈且温和的笑容。

“夫人,姑娘果然不哭了呢!”苏灵对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感叹过多少次了,但此时见到还是会觉得很神奇,她歪着脑袋道,“姑娘只要到了夫饶身边,就马上不会哭了,哪像爷,一抱姑娘,姑娘就哭个不停。”

“嗯。”杨渺渺不置可否,再度伸手将沾在不点眉宇间的一点毛碎屑拂去,看着不点轻轻地皱着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复而松开,嘴微张,发出聊“啵啵”声。

杨渺渺唇角微勾,缓步来到铺满羊驼绒子的摇篮边,将怀里的一团缓慢地放了进去。

将手缓缓地从不点的后背慢慢地挪移出来,杨渺渺看着一脸开始纠结的孩子,内心不由得一阵感叹,这孩子打从出生就对外界的变化这么敏感,这点虽然是随了自己的性子,可……也不知是好是坏。

“黎叔,”杨渺渺突然有所感,翩然转身后,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黎翰在内室外站着,不肯踏进内室的门槛一步。

杨渺渺听着外头的动静,似笑非笑道,“他们走了?”

“嗯。”黎翰轻声应道。

“苏灵,你看着青灵还有姑娘,苏灵醒了,便让她喝了那碗汤药,然后让她继续休息,如果是姑娘,那就来叫我。”也不待苏灵答应,杨渺渺完便转身和黎翰一起出去了。

苏灵看着关上的门,无声地叹了口气,相较之前忧心忡忡,她秀丽的脸上只剩下了舒心后的安然,她放轻声音坐在床沿上,避免太多的震动给青灵带来惊吓,然后伸手覆在了青灵的手背上,将她的手心翼翼地塞进了棉被里。

药香袅袅,且飘且散,且扬且溢。

……

黑了。

黑了?

手指试探着动了动,有点艰难,想睁眼的他,眼皮子像是有人给按着似的,想睁也睁不开。

全身像是给马蹄子一蹄子一蹄子地给踩碎了一遍又一遍,他痛苦不堪,但还是咬着牙没出声,可就因为痛苦在身上不断地游走着,他想要做一个最简单的蜷缩动作也做不了。

一动就疼。

太疼。

怎么会这么重?动得了手指,动得了脚指头,可是,手腕和脚腕却丝毫提不起来。

他试着吞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立刻迎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但他并没有停止吞口水的动作,而是再度重复了几次。

直到那喉中的疼痛感,慢慢地削弱——

情况很糟。有过类似经历的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疼痛是死亡前的预兆之一。

记得那时,自己好像是成了给丢进了石钵里头又锤又砸又搅又拌的豆子……整个人完全是陷入混沌浑噩郑

那忽远忽近的嘈杂声,是黑白无常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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