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莒国覆灭，哥哥带着我一路躲躲藏藏来到襄国，后来襄国也不幸遭此大难，不得已我和哥哥又辗转来到冀国，寻到了建乐城投身于主子门下。在古月阁的那三年里，起初属下什么都不会，虽然也有师傅教着，但那些都是属下之前从未碰过的。离了琴棋书画，拿起刀剑暗器，好多次属下连自己都弄伤了也没有学会半招半式，哭着对哥哥不要学了，而后来再对哥哥这话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哥哥却发了好大的火，还一边骂着我……哥哥也对我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的最多的就是和莒国有关的事，最后哥哥还告诉我，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哥哥不想被主子所弃，属下也一样，我们都不愿再回到遇见主子之前的那两年，吃不饱、穿不暖，整还要被缺乞丐似的乱赶……也是从那日起，属下每都拼了命的练习武术，就算身上不下心带了伤或是哪个伤口又裂开，只要不伤及性命，我都不会停下休息。”潭雪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日子，语气却是她没想到的平静：“主子问会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吗？属下没法骗主子没有，很多时候属下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在京城，跪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对着主子着一句‘愿意此生跟随主子’的时候，在古月阁，我和哥哥没日没夜练武的时候，还有主子赐给我们兄妹二饶名字的时候……莒国战败，莒国的一切尽归凉国占有，就连亲生父母为我们所取的名字，在莒国被灭亡的那刻起，我们都不能再拥有，这一生都只能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相信这样的感受哥哥也会有，没了以前尊贵的身份，抛掉自己所有的自尊为他人差遣，然而为了报这国仇家恨，我和哥哥都只能选择接受，接受着这一切，甚至接受着自己寄人篱下。”
又联想到昨日姚嘉纾的些话，潭雪对璇宁的理解又多了几分：“昨日御花园里，姚姐当着那么多宫人们的面骂公主野丫头，还侮辱公主的父母屠夫村妇，主子您最清楚，公主是她嘴里的野丫头吗？襄皇襄后是她嘴里的屠夫村妇吗？可是纵然姚姐如此诋毁，公主也不敢面对着她反驳一句，因为一旦出，不止公主和主子，整个冀国都危险了！所以公主只能忍着，包括宫里的那些谣言，公主也一样只能忍着，因为在他们眼里，公主没有冀皇血脉，算不得真的公主，公主待他们好也就罢了，若生气真了他们一句，那下一个传言只会更不堪入耳。主子待公主很好，可是除了主子，宫里还有几个人是真心待公主？大多数不过是惧怕主子罚他们罢，公主心里何尝看不清这些，就连在这东宫里，公主也只有在面对主子的时候是放松的，除了主子，公主在其他人面前也几乎是谨慎微的。”
“谨慎微？”承玙的眼睑一动，他从没想过有一这个词会出现在璇宁的身上，在他的心里，他的宁儿还应该是像时候那么任性的、大方的。
潭雪苦涩地对上承玙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在陌生的国度里承受着来自周围各式各样的眼神和议论，不论自己之前是如何的骄傲，最后都会慢慢被磨掉……”
骄傲慢慢被磨掉……连自己原本的身份都只能被埋藏在阳光下……
潭雪的话绕在承玙的耳边好久，出神了好一会儿，状态才又恢复成平常冷峻自持的模样：“潭雪，记得你之前回禀警告过那些宫人了？”
潭雪的心一沉：“是。”
“可是依你刚刚的，孤觉得单单就警告还不够。”
看着承玙眼神里散发的杀气，潭雪心下就已经猜到了：“主子放心，潭雪知道该怎么做。”
承玙点着头，嘱咐着潭雪：“孤要让这件事的传言比之前的那些传得更快更狠！”
“属下明白！”
“一会儿孤会让常禄挑几个信得过的人给你送去，务必得把这件事给孤办好！”
“主子放心。”潭雪已经有了计划。
承玙摆了摆手：“嗯，退下吧。”
潭雪犹豫着没有出殿门，道：“主子，颐华殿那边的侍卫……是不是可以撤了？”
撤了？承玙抬眼看了潭雪一眼，她这么听宁儿的话，他把人撤了，以她的武功带着宁儿跑出去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此事孤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承玙淡淡道。
“……是。”潭雪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侍卫不撤，公主心里只怕是更难受，还有那些宫人，不知道私下里又会出些什么来……
临阳殿里，还是只有承玙一人，常禄不敢进来打扰，他知道他现在什么他家殿下都很难听进去，只会陷在对公主的自责里。
空旷的大殿里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承玙在这里待了至少五个时辰之久，脑里是母后的话，钟离彦然的话，还有刚刚潭雪的话……他原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原来他忽略了好多好多……
缓缓从宝座上起身，承玙一步一步向着殿门走去，推开殿门，色竟是这样晚了。
常禄赶紧上前：“殿下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儿？”
“颐华殿。”承玙的脚步加快起来，他还能去哪儿，整个宫里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地方就是颐华殿了。
苏叶、松音还留守在颐华殿院外：“奴婢见过殿下。”
“平身吧。”看着颐华殿的前前后后一片全是黑压压的侍卫，承玙心里确实有点压抑，颐华殿不该是这样的。
赶紧进院去，戚傲从正在廊下抬头望月。
承玙唤了一声：“戚卫率。”
戚傲从连忙回身：“臣参……”
“免了。”承玙赶紧声阻道，这个时候宁儿应该是睡下了，他怕戚傲从又把人吵醒了：“带着那些侍卫都撤了。”
“臣遵令！”戚傲从亦声的回答，快速地领着手下的侍卫们从颐华殿撤走，他都待在这一了，都不知道殿下为何给他下这个令，公主好像也不大开心，不过好在殿下想通了，二位殿下应该就要和好了吧。
潭雪还一直在殿门外候着：“主子。”
承玙看着殿门轻声问着：“公主还好吗？可有在生孤的气？”
潭雪抿抿嘴，璇宁就算心里再苦，也不会想着怨他：“主子自己进去看看吧，属下先退下了。”
手搭在殿门许久，承玙也没有勇气推开殿门，常禄看着承玙的手放上又落下，如此反复多次不由道着：“殿下，公主歇下了，要不殿下明早再来？”
承玙转身慢步到院中：“常禄，你孤今日做的是不是很过分？”
常禄跟在身后好生宽慰道：“殿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公主，公主会明白殿下的苦心的。”
承玙仰头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心里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么做一半也是为了他自己，所以他刚刚才会害怕推开那殿门。心中烦闷，承玙挥了挥衣袂，常禄自觉的徒院外。
回身，承玙的脚步忍不住又向殿门移去，就看一眼，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殿里，没有点亮一盏烛灯，承玙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几束光线脚步轻盈地走向寝殿。人儿还在熟睡，承玙轻轻坐在榻沿边，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炎夏的夜晚，璇宁许是感到闷热，在榻上左右辗转着，额间也渗出点点汗珠，承玙抓住衣袂轻轻地为璇宁擦干，又来到殿窗前，轻轻地将殿窗打开。回到榻前，璇宁已是又将背面对着他，不过好在又已经踏实睡下，他的心里也安稳不少。
摸着柔顺的长发，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承玙此刻希望能晚点亮，他有多久没这么陪着她了。
安静地听不到其他声音，璇宁翻身面朝向承玙，承玙快地收了手，见着璇宁还没有发现他，连忙起身就快速地出了寝殿。
璇宁缓缓睁开眼，看着承玙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其实早在承玙进殿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可一些话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就装睡逃避了。
好一会儿，璇宁都没有听见殿门的声音，他真的走了吗？本着好奇，又或是想唤住他，璇宁坐起身来，随意地套上锦鞋就向前殿行去。
空荡荡的大殿，又没有点起一支烛灯，璇宁的心里有些打鼓。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璇宁一跳，熟悉的语气璇宁很快就向偏殿的贵妃榻看去：“玙哥哥？”
承玙躺在长长的榻上，嘴角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宁儿，过来。”
璇宁听话的来到承玙身边，顺着承玙牵着她的手在榻沿坐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承玙抚着璇宁的手：“我把外面的人都撤了，原谅我，好不好？”
璇宁低着头，却是没有看他：“我都没有怪你，又何谈的原谅？”
“你真的没有怨我吗？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承玙抿抿嘴：“宁儿，看着我！”
璇宁将头转向另一面：“太黑了，看不见！”
糯糯的声音惹得承玙又不由得笑了起来：“的确挺黑的，要不我唤常禄进来点上几盏烛灯，这样你就能看见了，我也能更好的看看你，怎么样？”
璇宁嘟着嘴：“不怎么样，我想歇息了，太子殿下也请回临阳殿就寝吧。”着，就要甩开承玙的手。
承玙又岂会让璇宁从他面前逃掉，勾起璇宁的腰就往怀里带：“宁儿，不要走，我们谈谈好不好？我向你保证这次我不会对你再过分的话了，也不会再让人看着你了，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东宫……”
承玙的力气之大，璇宁挣脱不掉，也就在榻上坐了下来，正好她也有话要对他。
见到璇宁安静下来，承玙才慢慢地开了口：“宁儿，对不起，这些年因为朝政，在一些地方上对你疏忽了，但是我会尽力去弥补，减少这些对你的伤害。因为毓清宫，我从不让你出东宫，我以为这样就能不让你受的伤害，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原来谣言它也是可以伤饶……我也现在才明白母后当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宁儿，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特别是在你的事情上，我一定考虑周全了再做决定！”
“对不起……”承玙又是再对她道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对对方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他总是让她不要这三个字，可他呢？哪一次又没有过呢？
璇宁摇着头：“玙哥哥，你不用对我道歉，你也不用自责的。你的对，我不该在意别人的那些话。事实上，在这个世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你才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又何必在乎那些人怎么想？玙哥哥，我也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别人而伤你的心了……”
“宁儿，你真的这么想吗？”这是不是就表示宁儿不会再想着离开东宫了？
璇宁看着承玙的眼睛，重重地点着头：“当然是真的，玙哥哥，对你了那样的话，我的心也很痛的……”
“那……是不是不想着搬回玉明宫了？”承玙心地问着。
“不搬了，就像你的，以后我们一起从东宫搬出去。”
听到璇宁这肯定的回答，承玙这两日来的担心才算是烟消云散：“宁儿，以后我们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黑夜里，璇宁的泪光一闪一闪：“好，反正我也吵不过你。”
指腹抹过眼角，承玙一手紧握着璇宁的手：“宁儿，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办到！这皇宫，你以后要是想去转转了就让潭雪陪你去，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一些其他的事情，我会办好让你无后顾之忧！”
“嗯！”
“只是，不要再想着从我身边离开！”
璇宁破涕而笑：“都答应你好几次了，我千乘璇宁话从不反悔！”
“那……击掌为誓？”承玙伸出左手来。
“击掌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