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执念
身后的将士齐齐冲了出去,将沈天御层层围住,一旁的侍从很快便被解决,尸首横列在沈天御脚下。
沈天御面色不改,笑得意味深长。
“原来是林宗林将军,你如今也算是三朝元老了,理应尽心辅佐才是,如今是要做什么,弑君?”
“呸!”林宗恶狠狠啐了一口:“你算得上皇帝?你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夏凌国大好河山绝不会落在你这种人的手里!”
沈天御也不恼,拿起方巾慢条斯理的擦着脸:“能不能落在朕手上,它如今也在朕手里了。你看见桥上这些人了嘛,他们都惧朕,怕朕,帝王之道,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林宗,你老糊涂了,以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将我拉下龙椅!”
“老夫若是不行,林家还有子孙,这世上还有许多个好男儿,沈天御,你嚣张不了多久!”
林宗大喝一声,提剑冲了上去,沈天御手上空无一物,只是同林宗周旋着,大有戏弄他的意思。
林宗恼怒,下手愈发鲁莽,全然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暗处忽然有黑影出现,钟灵瞪大眼睛,她见过蛊蝶附体的样子,此生都不会忘,如今沈天御是要故技重施?
提步就要上前,却见林宗朝他们这边看来,面上笑得畅快,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走。
钟灵待在原地,看着满天飞舞的蛊蝶附在林宗和那些将士身上,原本忠心耿耿护着林宗的将士们顷刻间调转了方向,似提线木偶般站在了沈天御旁边。
沈天御笑得猖狂。
“朕在教你个乖,一意孤行,往往没有好下场,林宗,朕敬你是个杀敌的好手,你死后,朕会以亲王之礼将你葬入林氏祖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宗眸色空洞,拿起手上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钟灵眼眶通红,右手被沈亦迟死死攥在手里,手腕处已然发白。
不远处有猩红映上钟灵的眸,她忍不住呜咽一声,死死闭上了眼睛。
“小丫头片子,上站杀敌是男人的事情,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们赦云国是无人可用了嘛?派个吃奶的丫头来!”
往事历历在目,她从前最爱激怒那长须老头,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再轻蔑的说上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老将军,走好。
沈天御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眼中划过一丝轻蔑,他如今有赤炎国助力,就凭这些个不自量力的,能耐他何?
“走罢,回宫!”沈天御有些意兴阑珊,他当有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只一个林宗罢了。
抬头瞥见对岸的两道身影,面上笑容蓦的一滞,只一瞬,影子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沈天御起身欲追,忽觉腹部一痛,低下头,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刺穿他腰腹,抵在胸下三寸处。
“狗皇帝,去死吧!”
身后人大叫着,然而却没来得及补上第二刀,沈天御的人便赶了上来,一剑封喉。
沈天御捂着伤口,看着身后厮杀的那些人,面色阴郁。
蛊蝶只有藤珪可解,这些人没道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事有蹊跷。
到底是寡不敌众,一众人很快便处于下风,死得死,伤的伤,沈天御挪动步伐,走到方才暗算他的人面前。
“你倒是有胆量!”
“狗皇帝,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为君不仁,暴虐成性,老天有眼,定叫你不得好死!”那人死死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沈天御冷笑。
成王败寇的道理,这些人怎的不懂?
“既然你如此会说,那便拔了你的舌头罢!”
说罢,转过身,不多时,身后传来一声哀嚎,沈天御看向对岸,他方才,是眼花了嘛?已死之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伤口处还在溢血,终是支撑不住,咳了口血,倒在了岸边。
宫沫儿灵力散尽,闷哼一声,往前方倒去,洛羽凌眼明手快将她搂进怀里,护城河岸上静谧,回去的路比来时的长,四人都没有说话。
行至村外,远远便瞧见有个身影在村口等着,看见几人,提起裙摆便跟了上来。
“我爷爷呢?”
林思思眸色晶亮,钟灵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别看脸不忍再看。
“你爷爷他……”
“殿下!”身后有声音传来,转过身,只见沈暗跌跌撞撞的往村子里走来,衣衫染血,显然是拼死杀出来的。
从怀中郑重掏出一物,递到沈亦迟手上。
“林将军临终之际将这枚虎符交给我,让我务必交给殿下!”
林思思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后倒去,婢女忙上前搀扶,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洛羽凌,你去给她看看!”沈亦迟握着手里的虎符,面色晦暗不明。
看着洛羽凌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书房。
钟灵欲追上,到底是止住了脚步。
后半夜,钟灵守在林思思床边,有些撑不住,半梦半醒之间,听得床上人轻哼一声,赶紧睁开眼睛。
“你醒啦?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手忙脚乱的要替她去倒水,腿撞到桌角,疼得龇牙咧嘴。
林思思神色有些黯淡。
“钟将军,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说!”钟灵自觉愧对了她,没能将林宗从沈天御手上救下,此刻恨不得对她有求必应。
林思思惨然笑了笑:“爷爷他恨极了沈天御,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求求钟将军将爷爷的尸首从宫中运出来,我要将他送去与家人团聚!”
皇都是个伤心地,她只身一人在这里陪着爷爷,如今爷爷不在了,她理应是该回去与家人在一起的。
“好!”钟灵郑重点了点头:“明日入夜,我便入宫!”
沈亦迟将自己关了一晚,第二日走出房门,眼中多了分坚定,他要替林宗将没有完成的事给做完。
如今沈天御勾结了赤炎国,唯一能对抗巫蛊之术的,唯有雪灵国,好在如今宫沫儿站在他们这一边,还有转机。
钟灵一天都没有瞧见沈亦迟的身影,路过墙角,看见一脸哀怨的洛羽凌。
走过去同他蹲在一处。
“钟灵,你看好沈亦迟行不行?”洛羽凌似乎意见颇大。
钟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自由,你若是事事管着他,他只会以为你是个管家婆!”
说罢,拍了拍衣袍上的灰,站了起来。
前脚刚走,身后的房门便被推开,宫沫儿看见蹲在墙角的洛羽凌,忍不酌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日后你们商议要事,打开门成不成?”
说罢,脑子里响起钟灵的声音:“管家婆!”
吓得抖了抖,又改口道:“你开心就好!”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宫沫儿有些茫然的看向沈亦迟:“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与他虽一起长大,有时也不能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视线转而投向洛羽凌消失的方向,他方才,好像听见了钟灵的声音。
寻遍了村子,不见钟灵身影,转过身,看见林思思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站在榕树下。
斗篷衬得她身影单薄的厉害,冲着沈亦迟莞尔一笑。
“沈大哥是在找钟将军嘛?”
沈亦迟看着她,没有出声,林思思裹紧斗篷,缓缓走上前来。
“她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沈亦迟看着她手上的信,迟疑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信件上的字歪歪扭扭。
小子,姐姐去惩恶扬善了,你在家乖乖等着我,若是你胆敢偷偷进宫,我扒了你的皮!
落款是一个灿烂的太阳,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写这个时面上的狰狞。
“你跟她说了什么?”沈亦迟攥紧信纸,面色阴沉下去。
林思思笑意僵了僵。
“沈大哥,我如今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过是求钟将军替我将爷爷的尸首运送出宫。”
“你可知沈天御留着林将军的尸首在宫中,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去?”沈亦迟暴怒。
林思思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印象里他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即便输了王位,也是极有风度,何时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
“沈大哥,钟灵她就这么重要?”
林思思视线渐渐模糊,她存了些私心,她让钟灵入宫,若是她有去无回,时日久了,面前人眼里总有两分她的影子。
沈亦迟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她。
“林小姐,我看在林将军的份上会照顾你,可若是她今日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即将你送去塞外!”
说罢,拂袖离去。
林思思脚下轻晃了晃,靠在榕树的躯干上怔怔笑开。
她是林宗的嫡孙,也是最有天分的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簇拥着长大,可风向陡然就变了,他们成了过街老鼠,需要隐姓埋名度日,如今她爱的人也要这样作贱她,林思思,你真是可笑极了。
夜里的皇宫万籁俱寂,钟灵是黄昏时分跟着出宫采买的马车一起进来的,混在下等宫女里面,倒也不曾让人发现。
进宫后便一直待在御膳房,只等时机成熟。
钟灵正左顾右盼,身旁忽然走来一个嬷嬷,面上凶相毕露,手里拿着小臂粗细的鞭子,直直朝她手上挥来。
钟灵本可以躲过,强忍着挨下这一鞭子,那嬷嬷又阔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