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返程

难得在客栈中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天,宁木养足了体力,付延铭才提出了要带她去看老将军的念头。

老将军的埋骨地离凉州城还有一段距离,位于稍远的边界之处。路途遥远,自然是没有车夫愿意驾马车前往的,宁木子略一思忖,便将慕慕留在了客栈中,交由月牙临时照料。

付延铭从马市上挑了匹骏马,两人备足了一整天的干粮和水,付延铭带着宁木子同乘一匹马一并出了城。

中途穿过几座小镇,出了凉州就进入一片黄沙边界。马蹄飞扬起黄沙溅落在身后,三月的微风到了黄沙边境却就此发力。宁木子张嘴想要说话,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嘴里却吹进了沙子。

“呸呸呸!”宁木子嫌弃的将沙子吐出,这下倒是不敢再随意张嘴说话了。

付延铭早有准备,见状勒下缰绳,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一条纱巾递给她,“将头围上,这样会好一些。”

说罢,付延铭又从包裹中取出另一条白色面纱,却是自己围了上去。

宁木子学着付延铭的样子用纱巾将自己兜头蒙住,在脖子处打了几个结,确保沙子不会进入眼睛和口鼻。

装备好了之后,付延铭才来得及机继续问她,“方才娘子想要说什么?”

宁木子整了整面纱,确保自己戴的舒服,这才开口道,“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付延铭凝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沉声道,“就快了。”

沙子是软的,马上载了他们两个人,再加上驮了其他的东西,只有马儿跑的快了,那种一上一下的陷落感才会轻一些,不过却就此增加了颠簸感。

宁木子在马上颠簸好久,才从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中看见一块凸起的坟包。千里孤坟,除了顶部的一小块儿凸起之外,居然连块儿墓碑也没有。

英雄魂落无名冢,宁木子看着那块儿小小的坟包,心中说不出的凄凉与感伤。付延铭也在她身后沉声道,“到了。”

言毕一勒缰绳,付延铭率先从马上下来,将地面黄沙踩下去一个小坑,朝仍坐在马背上的宁木子伸出手。

宁木子接过他的手之后,两人就一直拉着手没再放开过。

付延铭的另一只手提着带来的干粮和祭品,牵着宁木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沙地上。

离坟冢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宁木子主动停下了脚步,往身旁侧了侧,站在了一个稍远的距离中。

付延铭带着一包的干粮和祭品到了坟冢前,他跪在地上从包裹中取出一只烧鸡,一壶烧酒,剩下的点心之类的也摆了几盘。

东西摆好之后,付延铭便摘了面纱,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磕完头之后将烧鸡摆了出来,语气沉重,“我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烧鸡,还有一壶酒。剩下的点心你大概不会喜欢,不过也要多少吃点儿。”

付延铭将壶中酒在坟包周围洒了一圈,像是真和人一起攀谈一般的笑道,“酒记得少喝一点。喝酒容易误事儿,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宁木子在稍原处站着,看着付延铭对一座坟包絮絮叨叨,便是平时对人他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心里不由替他感伤。

家长里短的说了一会儿话,付延铭就开始介绍朝中局势,“如今新皇登基,天下太平。我南国四面皆已太平,西域王主动求娶联姻,换来百年和平。您在天之灵,看到如今的局势,也应当安息了。”

付延铭说罢又连磕了几个头,抬头的时候将额上的沙子给擦干净,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而且我也已经成家了,今天还带了娘子一起来看您。”

付延铭说罢便侧过头朝宁木子看过来,宁木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东西,闻声立刻上前几步,学着付延铭的样子跪在他身旁。

这算是和付延铭一起见家长了,虽然面对的对象只是一座坟冢,宁木子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一开口有些紧张的样子,“老将军,我叫宁木子,是付延铭的妻子。原本我们还有个孩子的,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孩子受不了颠簸,所以没法儿一块儿过来看您。”

宁木子说完就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忍不住的骂自己,这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郁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宁木子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紧张,“我,呃......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儿多不容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会过来看您的......嗯......”

向来巧舌如簧的宁木子,如今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样,说什么都犹犹豫豫的。

付延铭发现了宁木子的一样,伸手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觉得害怕或者不好意思。”

宁木子挫败的点点头,抬头对上付延铭饱含笑意的目光,心中这才升起了一些细微的勇气。

深吸了口气,对着坟包真诚道,“付延铭这些年吃了很多的哭,我们俩虽然说一开始走在一起算是不得已,如今却也有了感情。他这些年来过的不容易,您和他都是守卫南国,护卫家园的英雄,以后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我想他以前的日子一定走得很艰难,不过往后都由我陪他。”

宁木子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到底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他现在已经不当将军了。南国盛世太平,也该有新人更替取代他的角色。江上代有才人出,如此才能守得百年繁荣。希望您知道了以后不要怪他,不是他不想保家卫国的,只是年轻人更需要机会。”

一连串说完这些之后,宁木子朝地上磕了几个头,响不响的不知道,倒是沾上了一额头的沙子。

她将额头的沙子细细拂到手中,又将这一捧沙子放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

付延铭又磕了几个头,说了些絮絮叨叨的没营养的话,这才带着宁木子一并起身。

老将军的坟冢是用泥沙堆成的,最上头一层本来是些沙子,不过由于风吹日晒,顶层的沙子越来越浅薄,原本的坟包才变得越来越小。恐怕假以时日,这块儿小坟包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宁木子怀疑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能不能看见这块儿坟包了,便从周围抓了一些沙子往上头堆砌。不过这些流沙很容易就又顺着坟包滑了下去,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算了。”付延铭见宁木子还想继续,便抓住了她的手,“不必做这些,就算这里夷为平地,我也同样会找出来。况且按照义父的脾性,咱们来这里祭拜一次也就够了,多了反而使他厌烦。”

从付延铭的话中,宁木子猜出这位已故的老将军也是位有自己个性的人。既然付延铭都这样说了,宁木子也就没再继续纠结。

两人又先后戴上了面纱,一起骑马往回走。漫漫黄沙中只有他们二人驾马驰骋,周遭百里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宁木子心中疑惑,“老将军怎么葬身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这是他的意愿。”付延铭的声音透过胸腔振动从顶部传来,“当年我们在这儿打仗,义父没能活到战争结束便遭到暗算丧了命。他唯一的意愿,就是让我们在胜利之后,将他埋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

所以听付延铭的口气,当年那场仗他们一定赢了,只可惜赢得太惨烈,丧失了当时的大将军。

宁木子难以想象他们如今脚下的这片黄沙曾经历经了这样残酷的战争,当年的血泪,如今都埋葬在了脚底的这片黄沙下。也许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懂得每一场战争的真正意义。

两人骑马在沙漠上行了小半日,中间又停下补充了干粮和水,才在吃饱喝足之后开始上路。

骑马进了凉州城的时候,宁木子已经在马上坐了快一天,浑身都快颠散架了。特别是遇见崎岖的山路,宁木子简直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能被颠的吐出来。

如今总算到了城中的平路,宁木子二话不说就下了马,非要拉着付延铭一起走回客栈。

这么个小小的心愿付延铭当然得满足,他最先下了马,站在地上准备迎接宁木子。宁木子的两条腿都是酸软的,脚一沾地腿就软了半截,付延铭就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靠在付延铭的胸口休息了一会儿,宁木子的两条腿才渐渐恢复知觉。走在平坦的路上时,却依旧有种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之上的不真实感。

两人到马市退了租赁来的这匹马,牵着手慢悠悠的往客栈走。此时街道上的摊贩已经渐渐的多了起来,沿街的叫卖也开始热闹。

日头已经斜落下去,周边泛黄,染得整片天空都成了黄色。周围却有不少黄土堆砌的房子,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倒有些别样的风情。

等到回到客栈之后,宁木子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废了。从城里走到客栈并没有多远,可她在马上却是整整颠了一天。

晚饭粗略的吃过之后收拾了一下,宁木子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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