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步裔兮的醋意
宣德殿内，姒玑奉旨觐见：“臣弟参见陛下。”
他的嗓音听着有些低哑虚浮，形容亦憔悴不少。
姒旋屏退了左右，微抿着双唇，缓步走至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目光幽暗复杂：“朕听闻斓妃娘娘生前精通医术，经常会亲手做一些有特殊功效的香囊，皇弟可还记得？”
姒玑不意他突然有此一问，心中大震，两眼慌乱地盯着地面，面色紧绷：“先慈确实自幼学习医术，至于香囊……年岁久远，臣弟记不大清了。”
“当真记不清了？”姒旋口吻冷如寒冰，“朕听斓妃娘娘做的香囊只适合男子佩带，若是分娩后的妇人闻了，会有性命之危。
“不巧，当年朕出生之时，先帝曾佩带着斓妃娘娘送的香囊日日陪在朕的生母懿贞太后身边。懿贞太后生下朕不到半个时辰便气绝薨逝。由此，朕还得了个“克母”的名声，你，朕该找谁来讨回这个公道？”
清清冷冷的话语，却仿佛带着无边的怒意，响彻整个宣德大殿之中，字字句句皆如巨石狠狠砸在姒玑心头。
他知道姒旋一旦夺得帝位，必然会彻查其母妃当年的死因，但他没想到这一来得这样快：如今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别人知晓当年的事？
他不敢明问，他心知姒旋这是想让他主动做出选择——要么死不承认等着公然降罪，要么供认求饶或可求得宽恕。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姒旋并不着急，返身回到龙椅上悠闲地坐下，眸光淡然地瞟向凝神静默的姒玑：“有什么话，想好了再。给你一个时辰，慢慢想。”
随后，他旁若无蓉批阅起了奏章。
别一个时辰，此刻的每一瞬间对姒玑而言都是煎熬。
须臾，姒玑抬起头来，镇定地望着桌案后正在批复奏章的人：“陛下，尚书台拟定的几处封地臣看过了，臣决定选赤洱郡作为封邑，明日便可带着全家上下动身离开长雒。”
姒旋手中一顿，把御笔轻轻放在笔搁上，眼里的寒光稍稍退却：“五弟果然深谙朕意。朕准了。寒路远，朕让骁骑营护送你们一程。”
“多谢陛下。”姒玑叩拜而退。
赤洱地处遥远的南边，土地贫瘠，多荒山野岭，瘴气弥漫，外地人去了，轻则水土不服，重则不堪瘴毒之苦，殒身亡命。
姒玑无异于选择了一条濒死之路。
既如此，姒旋便也不再深究了。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斓妃已被先帝亲手除之，也算是得了报应。
但姒旋心里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终究不是他自己亲手为母妃报仇雪恨的。
一连数日，他都郁悒不乐。
有好事者，如礼部侍郎安玗，见圣上整日愁眉不展，怏怏不快，心里便打起了算盘。
他私下里吩咐人物色了十数名姿国色的女子，年纪在十六至十八岁不等，体态婀娜，沉鱼落雁。
最终，他挑选了一位姿色最为上衬，着人梳妆打扮一番，暗中带入了宫里。
色已昏，姒旋仍在宣德殿手持朱笔，行云流水地写着批语。
忽然，一内侍来急急来报：“启禀陛下，礼部侍郎安玗有要事求见。”
姒旋眉头微蹙：“什么要事，怎么不见尚书台呈上急奏？”
内侍官回道：“安侍郎称事情万分紧急，来不及呈上奏章，须请陛下当面定夺。”
姒旋没再细问：“宣。”
“宣礼部侍郎觐见！”
安玗弓着身子快步进来，揖礼禀道：“礼部侍郎安玗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何事紧急，奏章都来不及写？”姒旋微微抬眸瞟了他一眼。
这安玗出生门阀世家，祖上三代为官，有四人曾位列九卿。到他这一代虽然不及前辈，倒也中庸得很，勉强算得上合格。
他的妻子也是出身河东大族，但除此之外，他并未私结党羽，也没投靠哪位王爷，姒旋便也没去动他。
安玗面带谄笑：“回陛下，有下属郡县发现一罕见珍宝，百年不遇，以为是降祥瑞，特地进贡朝廷，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姒旋写完最后一句，合上奏章，幽幽地望着他，似是有点新奇：“什么珍宝？在哪里发现的？”
“这个……微臣也不敢断言，大约是上有，地上无，如此祥瑞，必定预示着我乾顺一朝兴隆昌盛，还请陛下亲自过目，为其命名才好。”安玗仿佛浑身都在为得此珍宝而兴奋。
姒旋起身走到他旁边：“前头带路。”
安玗哈腰：“遵旨。”
不一时，安玗领着姒旋来到了西边一处宫苑的正房。
他停下了脚步，推开房门：“陛下，珍宝就在里面，请陛下御览。”
姒旋迈步进去，越川和贴身内侍紧随其后。
只见房内红烛高照，翠幔轻摇，一个窈窕的身影婷婷袅袅出现在众人眼帘。
安玗一脸谄媚地笑，越川和内侍个个惊诧，姒旋则满面阴沉：“这便是你的百年难遇的奇珍异宝？！”
那婀娜的美人刚欲下拜行礼，却被姒旋这一声低沉质问吓得娇躯一抖，倒身伏在地上，口不能语。
安玗面上顿时一僵，这才看明白姒旋眼里隐隐透着的怒意，立马下跪告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姒旋没了耐性。
“是……是、是。”安玗惊得浑身哆嗦，“微臣见陛下近日来……总是愁眉不展，便想寻个可心之人，能讨得陛下欢心，为陛下解解愁。
“此女……惊才绝艳，不同凡俗，想必能博陛下一笑，微臣……这才斗胆……”
姒旋冷笑：“是吗？她当真有这么好？”
“当真，千真万确。”安玗频频点头。
姒旋稍稍俯身，轻飘飘地冲他扔下一句：“既然你这么欣赏她，那便赏给你留着用吧。”
“啊？！陛下，不可啊，陛下！”安玗惊慌不已，仰面望着姒旋连连摇头。
“你想抗旨？”姒旋墨眸一茫
“不不，不敢。”
“好，那此刻便把人领回去。记住，她是朕赏赐的人，你要善待，不可弃之。”姒旋眸中闪着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