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奴隶

刘牢之看着眼前的一百二十多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奴隶。

他们没有生气,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沦落在北方的汉人,被胡人抢为奴隶,父母家人早就被杀死了;他们有的是被破了家园,为了一口吃的而打家劫舍的山贼;还有被裹挟进坞壁,被堡主换了酒喝的;这里面甚至还有胡人,沦为奴隶后被贩卖到晋境。不管他们来自哪里,最后都是被高衡打包儿送到了这里来。对照着高衡给的明细,这里有男子七十六人,女子四十八人。还好,虽然瘦弱些,都没得什么毛病。这些日子他没有时间安排这些人,就让刘柱领着到处垦荒来着。刘柱待这些冉没有苛刻,吃的也跟庄客们一样,只是这些人遭逢变故,心情低落,看着无精打采的。

刘牢之对他们大声道:“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你们都是我刘家买来的僮仆,在官府落了籍的。从此之后,你们将于刘家共命运,知道吗?”刘牢之年纪尚,嗓子还没变声,虽是大声话,实在没什么气势。

人群里稀稀疏疏的有人答应了几声。

“看来不明白,”刘牢之笑道,“没有关系,慢慢地你们就会明白了!”

“你们现在分成两队,男的一队女的一队,分别到那两个桌子前面,等待核实信息。核实完信息的,到澡堂里面去洗澡,你们的衣服就都烧掉了,我会给你们发新衣服!”吧,就让侍从开始维持秩序。

奴隶们开始分开列队,乱哄哄的站了两堆。

“张铁蛋!”桌子后面的刘树喊道。

从人群里出来一个瘦弱的男子,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还算清秀。

“多大了?”

“十七岁。”

“有没有学过什么手艺?”

“没樱”

“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

“怎么做的山匪?”

“我……我没做山匪啊!”

刘树笑了笑,往里面一指:“我看错了,进去吧!”

张铁蛋懵懂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往里走,进了一个门,被人拦住了。几个拿着剃刀的热在那里,把他按在椅子上,便开始给他剃头。师傅的手艺很好,不大的功夫他的一头头发便就落霖,成了个秃子。

剃头的师傅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在外面把衣服全脱掉,扔到门口的大筐里,然后进屋洗澡!”

走到屋外,他有些不舍他的这身衣服,他身无长物,这已经是母亲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了。正犹豫着,屋里传来一声喊:“快脱衣服,磨蹭什么!老子倒了大霉,要伺候你们洗澡!”

张铁蛋不敢话,连忙脱了衣服,扔到了门口的大筐里,快步走进屋内。

走进屋内,只见屋里面有三个大水池子,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水池边上两条壮汉,只在胯下围着一块毛巾,坐在池边的凳子上。只听得刚才的那个声音又了响起来:“到那个池子里面泡着,我不叫你,不许出来!”那人着往第一个大池子一指。

张铁蛋战战兢兢的下了水。那水里好热,只觉得浑身像是要被煮熟了一般,还闻到水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想来是煮水的时候放了不少草药。

“把头也放在里面泡一泡!”那壮汉又发话了。

张铁蛋连忙把头没到水里,耳听到那壮汉跟人喊话,就像跟自己喊的一样,直到憋得慌,这才抬出头来换气。刚睁开眼,只见得又有一冉了这池子里。这时听到那壮汉喊自己,叫自己上去,就赶紧爬了上去。

那壮汉把张铁蛋按倒在一张长条凳上,拿着毛巾使劲的在他身上使劲搓,直把张铁蛋搓的生疼。他使劲咬着牙不出声,那汉子给他搓便了全身,什么地方都没有放过。

一瓢热水从头浇到底,那汉子骂道:“你是不是打出生就没洗过澡?这他妈的洗澡水也能烧死庄稼!”

他不敢吭声,连眼睛都没敢张开,只感觉到那汉子拿着一块儿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擦来擦去,滑溜溜的。这次毛巾擦过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子,起来吧,到第二个池子里去洗干净,然后从第三个池子走出去!”那壮汉喝到。

张铁蛋走到了水池里,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甚是舒服。把头没在水里,洗了两把脸,又随便在身上搓了两把;便爬进第三个水池。

第三个水池的水温不高,温乎乎的,张铁蛋一路走到尽头,爬了上去。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递给他一块儿毛巾,让他仔细擦干净;待他擦干了,那少年又拿过了一条软尺,在他身上量来量去,对外面的人喊了几声,什么高多少,腰围多少的,他也听不明白。

那少年把他刚才用过的毛巾递还给他:“拿上这条毛巾,以后这就是你的了!现在到外面去,有人给你分发衣服。”

不大一会儿工夫,等张铁蛋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上下一新:戴着一顶新帽子,穿着千层底的布鞋,上身是麻布衣衫,比起刚来时候的破破烂烂已经是壤之别。刚洗过澡浑身不出的轻松,十七年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一百多名男女站在院里,左右看看,觉得恍如隔世。

刘牢之笑着对众人道:“从今以后,你们踏实住在这里,会给你们安排新的住处。根据你们刚才的情况和家里的需要,会给你们安排新的活计!”罢,让刘顺之拿着统计表大声念了出来。念到名字的人走了出来,直接被负责的主管领着,到掌管物资发放的主管面前,领了包裹走了。

张铁蛋被安排进陶瓷作坊做学徒,像他这种年纪的,大都被安排进各种作坊做学徒。刘家的工坊里面太多秘密,使用奴仆更能让人放心。

张铁蛋和两个伙伴随着主管一起,走了很长一块路,才到了陶瓷工坊。这里并排着有两个院落,各有一座烟囱,其中一座高高的正冒着青烟,不少人进进出出,有的往里推着车运土,有的推着车走了出来。这里依山傍岭,少见人来,有穿着轻甲的武士巡弋左右,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往河边的码头。码头上停着一艘船,不少车等在那里,搬运工正在往船里一箱一箱地装货物。

主管魏成看着张铁蛋等三人脸有惧色,笑道:“不用害怕,这是来保护咱们陶瓷工坊的。咱们工坊出的陶瓷,品质冠绝大晋,只是画工能力有限,比不得官窑。就这样,也已经引起不少人觊觎,常有人来探头探脑的。我怕有个闪失,这才禀报了工坊的刘主管,请了这一队家兵来!”

魏成看他们放不开,想起自己刚来时候的样子,笑道:“你们放宽心,刘家是大晋少有的好人家。我本来不过是场务的工匠,因管事的欺压,不得已逃了出来,到刘家也不过才一年。这一年来,我们的生活富足,主人家从不苛待。我家的子今年选上了郎君的侍从,我也续娶了婆娘,一家人过得有了盼头!你们要好好做工,不负了郎君的好心肠!”主管絮絮叨叨的,有些罗嗦,倒不是坏人。

“旁边的这个院落是砖瓦厂,我们刘家所用的砖瓦全是从这里烧制的。在整个大晋除了我们还没有谁家盖工坊全部用砖瓦的!这边才是我们陶瓷工坊,跟着我进去!”

到了工坊门口,自有门卫守护,魏成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门卫验看过后还给了他,问道:“主管,这三个是什么人?”

魏成答道:“这是刘家新收的僮客,发放到我们这里做学徒,还没有制作腰牌,这是介绍信!”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门卫接过来验看,与魏成所并无二致,便伸手放行了。

魏成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工坊后面的生活区,一路指点着,这个是福利社,里面有我们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可以用工坊里发放的粮票购买;那个是食堂,是工坊里的所有人吃饭的地方,也是使用粮票。

张铁蛋壮着胆子问:“主管,什么是粮票?”

魏成笑道:“粮票就是咱们刘家所有的工坊里发放的‘钱’,不过只能内部使用。你看看,这里有一张。”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来,给他们看。

张铁蛋接过那张纸条,只见得上面写着字,还盖着蓝色的章,他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魏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识字,于是笑道:“这上面写着精米一斤,盖蓝色的章,如果是两斤,就盖绿章;要是红章,那就是精米五斤。”

张铁蛋点零头,把粮票还了回去。

终于到了住的地方。这里离食堂不远,门口竖着一根短铁筒,有一个汉子正拿着挂在铁筒上面的一根铁棍,上下压着,一根从铁筒上伸出的铁管子里,正呼呼地往外冒水。那汉子见有人来了,笑着对魏成道:“魏主管,又有新人来了?”

魏成笑道:“庞三儿,这是新来的学徒,就先安排在你们这个屋了,你带着他们进去吧!”

庞三儿应了一声,带着三人进了房间。屋子不大,摆放着十张上下床,庞三儿给他们指了床位,让他们打开包裹,先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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