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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得胜代价 孤勇之心

武铉熙心中微讶。这座阁楼丹室之中,原本只有两位天玄上真轮值。就在方才短短一刻钟之内,竟忽而多出四人。更奇的是,这四人皆前来致意,好言宽慰,几近于巧言令色了。总计一十八场争局,辅界一十六场,合计也不过占了半壁江山之重。自己虽然取得一胜,也不值得其如此厚待。转念一思,武铉熙心中已明。自己得胜是一,更奇妙的是自己似乎是付出了偌大代价方才取胜。如此情形,正是最合圣教利益。毕竟这一回他是孤身前来,抱着寻求机缘的态度一试,并不意味着族门态度。自己花费代价越大,心自不甘,其将玄武一族拖下水的希望也就愈大。想到此处,他再也无心蜗居于一室,索性来到正堂之上,俯瞰战局变化。正殿之内,除却玉离子之外,其余出战而归之人,如余荆,李青龙,摩永工,南平,炎裕,倪翔等人,皆是如此。不过片刻间,又一界中有人影遁出。看那身影是朝着自家方向遁来,各人都是心中微沉。尤其是当首而立的孟伦上真,更是摇了摇头。那身影靠到近处,显露明白,正是麒麟一族林弋。其面色看似平静,但却不难察出一丝难言的倦怠。胜负不需多问。方才武铉熙这一战役稍显特殊,马援暗藏于困守之宝中的当口,武铉熙将浊气之象安置了,二人恰巧一同出界,而一界之气象彰显尚需时辰,所以泰玥上真才主动发问,不知胜负如何。正常情形下,自然是谁先出界,谁便是败者。李青龙上前迎住林弋,慨然叹道:“想不到林弋道友竟也失手了。若是败在归、秦之手也就罢了。林道友不敌‘第二列’的人修,着实令人意想不到。有朝一日,李青龙倒要见识一番这位魏道友的神妙手段。”周遭听闻此言者,神色微动。显然李青龙说出了众人心声。林弋面色变幻,最终只道:“罢了”。便独自退却了。圣教恒滑上真前来宽慰,他也只是随口应付两句。若是李青龙这句话自旁人口中道出,未免有幸灾乐祸之嫌疑。但是林弋却知龙族诸修皆以强者为尊,李青龙与自己交手过之后,深知自己在他之上。自此便对自己甚为看重,绝无可能出言讥刺。此时的确是有感而发,心直口快罢了。等候了一刻钟上下,又一界战讫,孤影遁出。遁来之方位,依旧是朝着圣教方向。啸月狼族遁术奇异,不必等此人近身,单看那遁光,已知这是啸月狼族朗炼。此战落败,就连城府甚深的孟伦上真,面上也不免有三分阴翳。朗炼入殿之后,同样也是意兴阑珊,与孟伦上真寥寥数语,便独自退避去也。炎裕低声道:“人妖定位三战,只怕皆已无了。”他身畔倪翔、摩永工、南平,都是缓缓点头。唯有余荆面上紫气一隐,似有三分抱恨。这一战之所以扣人心弦,是因其是另一战的风向标。所谓人妖定位三战,自然指的是余荆对陆乘文、朗炼对韩太康、青樱子对游采心三战。妖族有本力之盛,而人修排名更高。人人皆知,就圣教而言,三战之中胜算最大的是余荆对陆乘文一战。此战既然失手,另外两战实力对比愈不乐观,难有胜算可言。只是余荆这一战颇为奇诡,诸位上真深研一下,以为或别有玄机,不足为训。所以对于其余两战,并未死心。可是现在朗炼败于韩太康之手,却几乎断了众人念想。看起来青樱子对游采心那一战,也十分渺茫了。本力之恃,名不副实?泰玥上真鉴颜辨色,正欲出言,振奋士气。却见有一座辅界中人影遁出,遁光翩跹,竟是往隐宗方向去了。众人本也不在意,还道是稍稍延迟之后,魏清绮、韩太康中的哪一位安置浊象、返归本阵。唯有南平眼尖,再三定睛一望,喜道:“这似是青樱子道友与游采心那一阵。返归本阵者,是东南诸宗嫡传游采心。”孟伦上真等闻言,这才仔细一望。见果然如此,不由微微动容。当即四位上真一道,立在阁前守候。一刻钟之后,见青樱子举遁光出界,施施然回返。待其立定之后,孟伦上真言道:“青樱道友立此殊勋,可喜可贺。”泰玥、恒滑、英光三位上真,亦一同出言致贺。青樱子只淡淡一回礼,寥寥三言两语,看上去倒是显得托大了。武铉熙心中一动,仔细望去。此时的青樱子,燕窝、面颊似乎微微陷落,面色也有几分发黑,显然气象不佳。旁观诸人倒也不觉得奇异,毕竟恶斗一场,既是棋逢对手,又岂能不付出少许代价?但武铉熙反复琢磨,似乎觉得别有玄机。大致看去,青樱子虽有伤损之象,但是步履无碍,衣衫亦十分整洁。与之相较,武铉熙自己返阵时,可要狼狈得多。但是此时武铉熙心中总有一种直觉,似乎这一位付出的代价,要较自己大上许多。念头浮动之际,后方门户一张,一直深居不出的玉离子,忽地悄无声息的来到近前。玉离子目中精芒一闪,似有诸象流动,面色微微一变。旋即言道:“输便输了,又有什么打紧?何必勉强?”当着圣教孟伦上真四人的面,这句话可谓十分刺耳,亦十分不合时宜。青樱子气机猛然一涨,正色道:“并没有勉强。”只是语气颇有些倔强生硬,与他给人一贯观感并不相谐。玉离子微微一顿,平静言道:“传授你此法,是在生死之际,面对棋高一线的对手,翻山越谷,求得生机。而非用于事功之中。就算是清浊玄象之争,也不行!”青樱子正要出言争辩,玉离子已转身离去,道:“你做出的选择,后果自己承受。若心中方圆再难寻得,也莫要来找我。”堂中摩永工等人,各自对视一眼。此时纵然是下愚之人,也能猜出青樱子胜游采心这一战,付出了莫大的代价。青樱子独自寻得一处空旷无人之地,凭栏而立。他与游采心一战,从头至尾皆是难分轩轾,紧凑之极。尤其是游采心其人气象,看上去天真烂漫,似更像是大开大阖的路数;但其攻防手段,偏偏绵密坚韧,仿佛水中冰山礁石,寂寞独在,极难将其一举击溃。而他之所以得胜,乃是动用了“凤舞九天”的手段。此法是玉离子以自家压轴手段加以增删,主要是以删减为主,赠予他的决胜神通;但是此法精微,不可轻用。须知最上乘的破限一击神通,与寻常的燃烧潜能、解体自残一类的功法,是截然不同的。不但威力所能臻至的上限不同;其事关己身利弊的关键处,亦截然不同。正因为道行已至极境,方能突破“全其身,养其神”的限制。纵然一时承担了超越极限的负担,造成损伤。但是胸中自有方圆,加以时日便能蕴养回来,不至于一身修为有丝毫后患。而对于功行未到之人,“无漏全身”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俟受创,对于所探求的道术边界,往往感应模糊,难复旧观。所以青樱子动用这一神通,的确达成了超越极限的效用,但是其后果不虞,却又与等而下之的自残神通相似。此时身心疲敝,对于自己圆满状态下所能达到的“极限”边界之感应,果然有几分模糊了。但青樱子并不后悔。和玉离子的观念不同。他并不认为这一神通非得是翻山越谷、生死之机时方能动用。面对一切挑战,他皆会竭尽所能,绝不回避!……“喀嚓”一声脆响。玉璧之上,隐现三分裂纹。面对滚滚如潮的黄色土尘于四方纠缠,这一道“八方拱辰柱”神通,显然已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谢缪微微摇头,道:“这一战,责任在我。未信腾惊道友之言,策略失当,实在是太可惜了。”腾惊倒是无悲无喜,道:“既不可为,便当退去。”称心如意之上,圣教方李坤龙出手挑战。腾惊、谢缪二人联袂迎战。显而易见,那李坤龙乃是神秘莫测的龙族出身;而腾惊、谢缪亦是八正之所属,以二敌一,双方地位,也算旗鼓相当。往常隐宗之内切磋交手,腾惊、宗政嗣、申屠鸿等三中有二,可与马援较量高下。谢缪本身道行虽略逊申屠鸿、宗政嗣一线,但是如今其号称“目见耳闻”的灵眸望五气、虚海听红尘神通,又有非凡进益。用于联手对敌,实有非凡之功。纵然不能与宁素尘、杜念莎的特殊手段相比,但是也已大大胜过腾惊与宗政嗣等联手的战力。按理说除非李坤龙是较马援明显更强的存在,否则当大有胜望才是。入阵之后,腾惊心有所感。似乎面对这一位对手,当一口气倾尽全力,以排上倒海之势猛攻过去,方有一线胜望。若是缠斗下去,未必有利。而谢缪以为如此太过冒险,并不赞同。这也是谢缪入局不久,对于腾惊心意明锐之能知之不深的缘故。腾惊也不强劝,一任自然。果然,这位李坤龙后力之强劲,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虽然三人皆是妖族出身,但是此人将妖族本力,炼成一种浑然有序的存在,虽然一时望去并不扎眼,但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斗到现在,高下已明,胜算十分渺茫。只是獬豸一族、谢缪本人乃是新近入局的一方;而清浊玄象现世之地也是腾蛇一族故地。所以于二人而言,似乎取胜皆有别样意义。如今不能得逞所愿,也是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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