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对,不是我家后院,是你家后院,咱俩谁跟谁啊,还那么客气。”夏弘文讪讪笑着说道。
“你……”冷萧轩看着夏弘文的样子再一次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就想不通了,夏家怎么就会出了你这样的人呢?对了,你们不是要选新任族长了吗?”
“是啊,是啊。”夏弘文突然来了兴致,凑上前对冷萧轩说道:“对于这个族长的位置你怎么看?我觉得挺好的,你当皇帝,我当族长,到时候,我亲自去培养几个入室弟子送给你儿子女儿当近身侍卫怎么样?”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冷萧轩冷冷看了夏弘文一眼说道:“我不觉得你有那么好心。”
“我吧,我就是想感受感受管理一个庞大家族是什么感觉,再说了,我现在已经算是夏家资格最老的老人家了吧?你说整天看着一群老古董跟我指手画脚的,我可是他们长辈,想想就憋屈。”夏弘文在冷萧轩耳边神秘地说道:“要不皇上您老人家亲自给夏家那几个人说说?”
冷萧轩沉思了片刻,笑起来对夏弘文说道:“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我有条件。”
“不用说你的条件了,我答应了,只要海上能行船了,我就带着思语去那个什么神山。”夏弘文抿了一口酒道:“咱可说好的,公平竞争。”
“好,一言为定!”冷萧轩举起酒壶大声说道。
“一言为定!”夏弘文拿起酒壶碰了一下冷萧轩的酒壶,笑起来。
喝完酒,冷萧轩心情大好,起身离开,忽然转身对夏弘文说道:“下次朕还是赐你一套上好的瓷杯吧,你说你也不穷,怎么喝个酒连酒杯都舍不得拿出来……”
“你喝了我整整一壶清露酿还说风凉话,你不知道这清露酿我一年只酿两坛啊?”夏弘文不甘地对着冷萧轩的背影说道:“小爷的清露酿倒进杯子了就失了味了,你就挖苦我吧!今天要不是看在我们两个人都因为思语的事情烦恼,那么好的酒,我才舍不得给你上贡一坛了,还把自己的一坛分一壶给你喝呢……”
……
“参见贵妃娘娘。”一个小太监恭敬地站在罗汐倩面前,声音尖利地说道。
“蘅芜宫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罗汐倩声音清冷地问道。
小太监低着头小声回道:“回贵妃娘娘,昨日听说皇上要带姑娘去什么神山,但因神山附近现在不能行船,所以现在去不了,姑娘昨日同皇上生气了。”
罗汐倩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慵懒地问道:“然后呢?皇上什么反应?”
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医女敢跟皇上生气,皇上能将这事善了。
小太监看了看罗汐倩的脸色,犹疑着回道:“皇上看起来有些自责……”
“你说什么?皇上自责?”罗汐倩猛然瞪大双眸,伸手掐住小太监的脖子厉声说道:“皇上凭什么对她自责,你肯定看错了,她不过是名字和那个人相似,皇上怎么可能如同容忍那个人一样容忍她?”
“贵妃……娘娘,求您放……放开手……”小太监脸上憋得通红地求饶,他只不过是传话而已,掐死他,皇上也不一定会过来多看她一样啊,要不是她舍得银子,他一小太监,干吗替她盯着医女啊。
罗汐倩重重哼了一声,将小太监甩开,厉声吼道:“仔细给本宫盯着,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过来告诉本宫,昨日的事,今日才跟本宫说,你说你不是个男人也就算了,当了太监,连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应着罗汐倩,自己主子还从来都对他们蘅芜宫的人客气着,自己当了个叛徒,还被她欺负着,早知道就不要她的银子了……
打发走了小太监,罗汐倩满心的怒火没地方释放,忽然又想起了陇翠宫那个脾气暴烈的绿萝,真是可惜了,没把那医女杀了,却把自己赔进了冷宫,这一次,该找谁比较合适呢?她那么贤良淑德的准皇后形象,可不能就那么毁了,这作孽的事,还是让那些不懂事的嫔妃去做好了……
曾经繁花似锦的陇翠宫,如今已变得萧条不堪,里面坐着一个呆滞的女子,一直定定地看着那道宫门,脑海中的那个人在眸中出现又消散,或笑或怒,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院子里,忍受着孤独的折磨?
女子的脸庞已经变得瘦削苍白,不再如从前一般健康红润,他回来的那一刻,在她的满怀期待中走进来,却只是狠狠地将她摔在地上,告诉陇翠宫的所有人,都撤出去,从此将这陇翠宫变成冷宫,让她慢慢在里面孤独至死。
他明明知道,这么一座宫殿根本关不住她,但是,她要让他知道,这世上唯一能关住她的,便是他的心,所以,她要在这等着他,等着他有朝一日回头,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啪——
一个石块落到女子面前,她愣了一下,轻轻拿起那石块,石块的下端绑着一张字条。
纤细的手指展开字条,潦草的字迹,辨认了许久,她终于认出那一行字:让陇翠宫变成冷宫的那个人,现在住在蘅芜宫。
收起纸条,稍一用力,纸条便碎了一地,她竟然进宫了。
女子起身,轻轻一跃,便跳出了陇翠宫,她很好奇,那个害她被打进冷宫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女子在蘅芜宫的墙角停下,靠着墙角坐下,院中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素衣女子,正闲闲地坐在石桌边,磕着瓜子,看着杂书,她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无忧的女子,只是,她凭什么如此悠闲地享受时光,自己却要在冷宫中度过余生,一切的一切,她才是罪魁祸首。
一袭明黄色衣袍的男子渐渐出现在视野中,他那总是沉闷的脸上,竟挂着一丝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微笑,他竟会为她而微笑。
戴着面具的女子并未起身,只是抬头朝明黄色衣袍的男子点了点头,对于女子的无礼,男子显得十分自然,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本闲书随意地翻着。她听见他们在说话。
“思语,这些书,看着还习惯吧?要不,哪天你去御书房看看还有没有其它你看得上眼的书?”男子的脸上满是温柔宠溺。
白思语抬起头,吐出一块瓜子皮说道:“好啊,我还没进过御书房呢!不过,御书房是你的禁地,我随意进出,怕是不太好吧?”
“我说过了,不限制你的自由,这整个皇宫,你都可以随意走动的。”冷萧轩柔声说道,深邃的眸子慢慢变得透彻。
女子在墙角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怒火丛生,她凭什么夺走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既然现在自己得不到了,她也休想得到这一切。
眼睛死死盯着石桌上那盘水果旁边的刀,女子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过去,在冷萧轩和白思语不经意间,迅速将刀拿到手中,用尽全力朝白思语刺了过去。
白思语只觉得一阵眩晕,身子迅速朝后倒下去……
落地的瞬间,白思语只感觉肩背彻骨的疼痛,浓重的血腥味在鼻翼间蔓延,女子失了魂一般渐渐后退,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不……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站在一边的夏灵迅速反应过来,将女子一个手刀敲晕,嘴里大喊着:“快叫御医!”
一边早已呆愣的宫女太监反应过来,急急地跑出去。
白思语回过神来,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冷萧轩,费力地坐起来,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冷萧轩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水果刀稳稳地扎在他的胸口处,只剩下刀柄留在外面,白思语知道,那个女子针对的是自己,她却不明白,那女子为何会恨她至此。
“冷萧轩,冷萧轩,你怎么那么傻?你是皇上啊,你怎么能随便替人挡刀呢?”白思语将头伏在他的肩上,泪水夺眶而出。
冷萧轩缓缓伸出手,擦掉白思语脸上的泪水,想要开口,唇间有血液溢出,白思语忙不迭地用衣袖擦掉他唇角的鲜血,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冷萧轩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你是皇帝啊,你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那么不对你自己负责任?”白思语哽咽着低吼着。
“思语,你是担心我吗?”冷萧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泪水,终是为我而流了……我好累,好累……”
说着,冷萧轩缓缓闭上眼睛,白思语赶紧轻拍着他的脸颊,着急地说道:“冷萧轩,你不能睡,不能睡,听到了吗?你千万不能睡,不要睡过去,好吗?”
冷萧轩睁着迷蒙的双眼,缓缓说道:“我真的好困……好累……”
“我求求你了,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白思语声嘶力竭地在冷萧轩耳边说着,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如撕裂般疼痛,就像当初妈妈睡过去时一般的难受,她不要一再经历这样痛苦的场面。
御医急急赶到,检查了一番冷萧轩的伤势,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
“他怎么样了?”白思语语气焦躁地问道。
御医凝神看了冷萧轩许久之后抬头拱手对白思语说道:“禀姑娘,匕首插在皇上胸口,伤在要害,暂时不能拔出来,但若不拔出来,几日之后皮肉相连,再拔匕首的话,会更加危险……”
白思语听得恼火,急切地说道:“你就说,如何才能救他。”
“暂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能止血的情况下,将匕首拔出来。”御医简略地说道。
“那你们就赶紧办啊!”白思语有些生气地吼道,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就这样死去,否则,自己会愧疚一辈子的。
“可是,我们没有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止血的药……”御医唯唯诺诺地低头说道,听说医女脾气随和,今日竟发了脾气,只是他们和她一样着急,想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白思语紧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什么地方有这种药?我去取!”
“这药很是稀有,即使去取,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到那时,只怕……”御医低声说道。
白思语忍住满心的担忧和怒火,双眸凝视着御医,沉声说道:“现在,你直接跟我说,该如何救他,不要跟我说那么多假设,要怎样,他活下去的机会最大!”
御医沉默了片刻说道:“只有尽快将匕首拔出,并且迅速止血……”
“把你们最好的金创药和止血的药拿过来。”白思语对御医命令道。
御医犹豫了一下,但医女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再多问,片刻之后便将金创药和止血药拿到白思语面前。
白思语走到床边,轻轻拍着冷萧轩苍白的脸,冷萧轩缓缓睁开眼睛,白思语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要把你胸口的匕首拔出来,你要忍着痛,还有,你不许有事。”
“好……”冷萧轩用若游丝般的声音说道,眼中是对白思语的眷恋不舍。
白思语凝视了他片刻之后说道:“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会没事的,你要答应我。”
“好……”冷萧轩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冷汗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忍住了,我要动手了。”白思语心有不忍,但仍是狠心地说道。
“好……”冷萧轩轻声说道,他相信她,他突然发现,即使今天就这样死去,能死在她怀里,他已没有半分遗憾了。
白思语轻轻撕开那一片带血的衣服,御医想要阻止她,却被夏灵拦住,夏灵知道太医是担心男女有别,她只是摇了摇头,姑娘这样一个奇女子,又怎会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若真跟她说了,不过是耽误救治冷萧轩的时间罢了,这些御医,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将那匕首拔出来。
衣服被白思语撕碎,匕首孤独地立在冷萧轩的胸口上,白思语麻利地将金创药和止血药洒在伤口周围,抬头对冷萧轩说道:“我数一二三就拔出来,你忍住啊!”
“嗯。”冷萧轩低声应道。
“一……”白思语看着冷萧轩的眼睛轻声喊道,在冷萧轩不经意间,猛然将匕首拔出,另一只放满金创药和止血药的手迅速捂住伤口,白思语感觉指间迅速沾满温润粘稠的液体。
冷萧轩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紧蹙着眉头晕了过去。
御医见白思语已将匕首拔出,而冷萧轩伤口的血似乎没有止住,还在不停地流着,又都乱了方寸,白思语忽然变得镇定无比,对御医说道:“再拿一些止血药过来9有纱布!”
御医闻言,将止血药和纱布全部放到白思语身边,白思语放开捂住冷萧轩伤口的手,拿起止血药全部倒了上去,用带血的手将药粉全部放到伤口上,拿起纱布揉了几把,待纱布软和了之后,塞到伤口上方。
血慢慢止住,白思语的手离开伤口,夏灵拿来温热的湿毛巾,白思语用毛巾将冷萧轩伤口周围的血液清理干净,御医见状赶紧过去给冷萧轩包扎好伤口,白思语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正欲起身,却感觉一片眩晕,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夏灵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东西,将即将落地的白思语抱住,皇上都舍不得她受伤,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主子。
御医包扎完冷萧轩的伤口,又替白思语检查了一番,转身开了几副药交给小宫女,并叮嘱宫女将白思语的药和冷萧轩的药分开。
“姑娘怎么样了?”夏灵见御医并不提及白思语的情况,有些焦急地问道。
“姑娘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因为身上的旧伤未愈,加上今日又被摔了一下,接着精神一直出于紧张状态,老夫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姑娘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只是皇上……”提及冷萧轩,御医又摇摇头重重叹了几口气。
夏灵着急地看着御医,不耐地问道:“皇上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西池国医术最高明的人吗?干吗一直摇头?”
御医面带沉恸的表情低声说道:“皇上是心脏中刀,又失血过多,要醒过来,恐怕很困难,三日之后,若皇上仍不醒来,只怕……”
“就没有办法了吗?”夏灵怀中的白思语悠悠醒来,低声问道。
御医蹙眉沉思了片刻说道:“办法倒是有,云霄山顶有一种冰莲,开淡蓝色花,夜晚泛蓝光,此花三十年一开,却只开三十天,极难寻得,且该花须鲜花入药,但采摘之后,三个时辰之内便会枯萎,枯萎之后遇空气便会消失……”
“云霄山在什么地方?”白思语示意夏灵将自己搀扶起来。
“云霄山在京城外不远,但来回最快也要五天时间……”御医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一来,即使采到了冰莲,还未回京,花便会凋谢……”
“给我一张地图,我亲自去采那冰莲!”白思语挣扎着起身说道。
御医敬佩地看了白思语一眼,伸手轻拈着胡须说道:“姑娘,云霄山极其凶险,到了山顶,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山如刀削,恐怕……”
白思语呼吸急促地说道:“再凶险,我也要去找到那花,救活冷萧轩!”
“这事还是我去吧。”门口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白思语抬头看过去,忽然觉得亲切异常,除了冷萧轩就是这个顽劣的男子对自己最好了,虽然他经常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白思语知道,他从来都在默默护着她,她有些眼眶发热地说道:“妖孽,你来啦?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夏弘文摇了摇头,认真地对白思语说道:“不好,我若一个人去,寻常人四五天的路程,我三天便可以来回,带上你,你反而会成为我的累赘,况且,你若不陪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呢?”
“可是……”白思语想要争辩。
夏弘文朝她笑了笑,却是温暖而简单的笑容,没有以往的随意和邪魅,他双手扶着白思语的肩,沉声说道:“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
白思语轻笑起来:“你这妖孽倒是任何时候都不忘要贫嘴,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夏弘文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声音柔和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思语,我同他说过,为了你,我们二人公平竞争,我也不甘心你就这样每天陪着他,我倒希望现在躺在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我。只是,如今,他因你而受伤,我不希望你心有愧疚,我只想你知道,无论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心里仍然会愧疚,所以,就算搭上我的命,我也会救活他!”
泪水涌出眼眶,白思语将头靠在夏弘文的胸前,双手紧紧抱住他,颤声说道:“妖孽,谢谢你……”
“不准跟我说谢谢这两个字!”夏弘文将白思语搂在怀中,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时间就这样定格多好,他就可以一辈子拥着这个让自己心动,让自己魂不守舍,让自己流连忘返的女子了。
白思语轻轻点头,放开夏弘文,再一次叮嘱道:“妖孽,答应我,你必须平安回来,否则,我以后就讨厌你一辈子!”
夏弘文揉了揉白思语的头发,嘴角勾起自信而邪肆的笑:“美人儿,放心吧,我还得回来陪你浪迹天涯,踏遍江山各个角落呢!”
白思语点点头,似想起了什么,忽然跑到院子里,园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久之后,白思语满身是泥地进了房间,手中抱着一只精致的花盆,将花盆放进夏弘文手中,白思语笑着说道:“赶紧出发吧!”
夏弘文接过花盆,笑着说道:“美人儿的心思果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白思语走到冷萧轩的床边,夏灵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此时的冷萧轩安静地闭着眼睛,眉头因疼痛微微皱起,脸色苍白,仍不时有冷汗在额间渗出。白思语轻轻抚平冷萧轩的眉头,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他额间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