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想作就作(一)

自从发生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夏老夫人一直在二房住着。直到张氏请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又去皇觉寺请来和尚诵了几日的经,夏老夫人才搬回正房。

夏老太爷过世之后,按说夏老夫人是应该换院子的。正房应该让给将军府当家做主的夏振国夫妻居住,可是夏老夫人想是忘记了这回事,安安稳稳在正房住了这么多年。而夏振国夫妻常年镇守边关不在府中,他们夫妻也不计较这些。夏老夫人住的更安稳了!

夏双清走到正房的院子,看了一眼已经翻了土的楔园,那里原先种满了名贵的花草,常年花开不败。而今光秃秃的一片,常年开不败的花,早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

紫苏走上前说道:“老夫人嫌那些花碍眼,想养锦鲤。说是聚福气。”

夏双清诧异地看着紫苏,没想到她消息这样灵通。

秋香更是双眼亮晶晶地,好像紫苏就是那神话里的“千里眼”“顺风耳”。可比她小打小闹小恩惠厉害多了。

“秋香,跟你紫苏姐姐学着点。”

“哎,姑娘说的对,奴婢一定跟紫苏姐姐好好学。”

“奴婢也学。”阿蛮硬邦邦地丢出来一句。

“你学什么呀?”秋香不满道,这个小呆鹅怎么跳出来抢她的风头!

阿蛮个子高,秋香才到她鼻尖处,她垂眼就能看见秋香那嘟起来的嘴:“我跟紫苏姐姐学武,不是学其他。”

夏双清笑了:“我们紫苏姐姐可是个全才,宝贝着呢。你们可别累坏了她!”

紫苏那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羞赧来:“姑娘言重了,奴婢自是能教好她们的。”

“这楔园可费了不少功夫,那些奇花异草花了不少银子呢。”

紫苏又道:“那日,大少爷把那些奴仆卸了下巴拘楔园前,夏老夫人和二太太出不了院子,又不敢进屋。站在廊下吹了半日的冷风,耳边全是丫鬟婆子‘咿咿呀呀’的求救声!”

冬日阳光下,新翻出的松软的土,像是隐藏着勃勃生机。

那日她被大哥抱回清晖园,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也没问。想来,凡是参与那件事的婆子丫鬟全都没落到好处。

“那些丫鬟婆子都怎么处置的?谁处置的?”

这些紫苏早就知晓了,主子没问,她就没说,现在主子问起自是要回答的:“那些人都被二老爷灌了哑药水,卖了。”

“李妈妈呢?”

守门的李妈妈可是张氏的奶妈妈,难道也被灌了哑药买了?李妈妈为了张氏可是一辈子没有嫁人?一心一意全都在她的身上,张氏能愿意?

“李妈妈被撵到庄子上去了,说是一辈子不允许她回府。”

“是吗?一辈子?可长了!”夏双清幽幽道。

紫苏没在说话,安静的立在一旁。

秋香愤愤道:“哼,便宜那老东西了。”

“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欠债总是要还的。”

“对,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秋香紧跟了一句。

夏双清含笑看着她,“你说的对。”

她身边的人紫藤稳重,紫苏太稳重,阿蛮是个小呆鹅,就秋香活泼。有时候她想吐槽骂人的时候,身边没有唱和的那多郁闷?多无趣?所以,她才不让紫藤拘束秋香,万一管教地跟紫藤一个模样,那她的生活多无味,骂人的时候都找不到盟友?

“走吧。”夏双清抬脚向正房走去。

——

守门的小丫鬟对夏双清恭敬地福了一礼:“大姑娘,您来了。”她垂着头,眼睛不敢到处乱瞄,伸手掀起了厚重的门帘。

夏双清眼睛正好落在门帘上那一枝浅粉色的梅花上,心里道:这门帘也换了,新鲜的不止这一点,还有一点是她进正房也不用下人通禀了。

当真不一样了呢!

她端着手走了进去,走进屋,眼前一亮。

屋里的摆设全换了,个个都是崭新的,就连夏老夫人最喜欢的那一对太师椅都换成了黄花梨的座椅。座椅后是一副山水图,山水图两旁摆着艳丽绽放的红梅。

屋里的人不多,夏老夫人端坐中央,右手边是张氏,还有昨日归家的二哥夏宸;左手边是三叔三婶。

门帘掀起,屋子里的人都望了过来。

夏老夫人原本端茶的手看见走进来的明媚的少女时,不自觉地抖了抖,洒出些茶水来。温热的茶水溅到皮肤上,烫的她心里一哆嗦,思绪一下子又回到那一日。

火红的盆,灰暗的天,连绵的雨,压抑的院子,被卸掉下巴的下人,还有一双总是在她梦中挥之不去的死不瞑目的白色瞳仁。

张氏见夏老夫人没有说话,自然地笑盈盈地走了上来:“清姐儿来了。”

夏双清微微侧身避开了张氏伸出来的手:“不知老夫人请我来所谓何事?”

语气不疾不徐,不急不躁,平静冷淡地像是西湖里流的水。

老夫人?

除去李氏,所有的人都朝少女看来。

夏老夫人心头一跳,熟悉的东西渐渐增长。

这个孽障!

张氏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状似不经意地抚了抚头上插着的点翠,“瞧瞧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客气,快来坐下吧。”

她引着夏双清向前走,夏双清脚步一转,坐在了末座。

这个位置惯常是属于她的!

她转头微笑着对身旁的人唤道:“三叔,三婶。”

夏三老爷点了点头,李氏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目光落到对面俊秀的少年身上,稍稍收了笑,“二哥。”

夏宸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夏双清也不闹,端起丫鬟倒的茶抿了一口。

张氏站在一旁,头一次感到尴尬。再尴尬,再多不悦都得忍下来。忍,还是能忍的。她这一辈子没学会吃饭,就学会忍了。

李氏垂眸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

这几日府里风声鹤唳,她早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腊八节的第二日,她听说夏双清病了,去清晖园探望的时候只在外间见到了夏睿。

后来她又去了一次,当看到这个大侄女的时候惊讶于她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旁敲侧击什么也没问出来。

看着女儿歪缠夏双清的模样,而这个侄女宽和地笑,她才切实感受到这个大侄女真的不一样了。看来,大侄女这个样子一定跟二房和老夫人脱不开关系。

李氏斜了一旁的丈夫一眼。

今儿,皇上下令出皇城迎接凯旋而归的大伯,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随行。夏三老爷只是一个点卯的六品小官,自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他难得有时间,铺开宣纸说是给她画一幅小像,刚提起笔,夏老夫人屋子里的丫鬟就来请了。

坐在这里空腹喝了半晌茶,说说笑笑,寡淡无聊。

没想到,等了半晌原来是等清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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