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彻悟红尘
本应喧闹的皇城在雪季里显得那般静寂，苍灰色的天空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冷风过境，扫尽了枯叶，却带不走寒鸦的啼叫。
玉堂来到皇城与寒影汇合。皇城今日没有任何守卫，像是一座空城。空城中的枯柳枝条兀自婆娑，城墙上砖石堆砌的纹络在苍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皇城里没有守卫……”寒影说。
“那些守卫挡不住我们，皇帝身边有一个黑衣影魅就足够了。”玉堂说。
他们走到了皇宫殿前，玉堂心想“空旷苍茫的天空下独自矗立着一座宫殿，而如此辉煌庞大的宫殿里只住着一个人，难道他不会孤独么？”
此刻，玉堂手中的紫檀罗刹再度发出紫色的光晕，十七年，又到了一个轮回。传言说紫檀罗刹可以预知兴替……
“你们来了。”殿内传出声音，一个人走了出来。
“黑衣影魅，为何感觉不到他的杀气？”寒影有些奇怪。
玉堂看着那人，没有奇怪没有讶异，“他的杀气，早在佛门里净化了。是这样吧，悟尘。”
佛门圣童居然就是皇帝身边的黑衣影魅。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能接连杀死各大派掌门，天下间除了佛门悟尘，还有谁有如此能力？”玉堂说。
“其实天下间的事都已经早有定数，你们何必执着？”悟尘站在大殿门前，被风扬起的袈裟散着零星光晕。
“我爹是你杀的？”玉堂问。
“让我告诉你那晚的事……”
那天夜晚。
傅剑云皇宫殿前力战八大高手之后，筋疲力尽了。这时一白衣男子出现在傅剑云眼前，“绝世双剑或许未必是天下之最。”
“你是……”
那人亮出了手中的剑，傅剑云看到之后一惊，这是“破苍！”
“我就是剑尊的第三个徒弟，朱子辉。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吧？”
“没想到你会为燕王做事。”傅剑云不屑地说道。
“天下易主是自古以来再正常不过的事，师兄你何必这么顽固？何况你所效忠的皇帝昏庸无能。”
“有我在，你今天休息踏入皇宫！”
朱子辉用剑指着傅剑云，“那就试试看吧！破苍九重剑！！”
朱子辉的紫色剑气一道道贯出，袭向傅剑云。
傅剑云躲避着剑气，朝朱子辉冲去，他跳上天空，全力劈了下去，与朱子辉发出的最后一道剑气碰撞在一起。
朱子辉被傅剑云剑气迸溅出的剑风擦伤，于是连忙向后退去数步。
傅剑云虽然在剑招上略胜一筹，但是他龙吟剑在与破苍碰撞后出现了一道裂痕。他落地后，说道“看来你不是血洗翟府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难道……”
“所以，你应该担心担心东门的弟兄！”
“糟糕！”傅剑云疾步赶往东门，此时杀手已经遍布皇城，去往东门的一路上，傅剑云不知斩杀了多少黑衣刺客。最后他终于赶到那里，却看见二十几名侍卫尽数倒下，陈斌亦如此。
“果然是你！”傅剑云说。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悟尘。“紫云变幻，江山易主。帝皇星现……傅剑云，这一切已成定数。”
“我以前说过，我不相信天命。”他说着，再次发出千龙啸夜，只可惜在龙吟剑怒号之时，剑上的裂痕扩大，在与悟尘逆脉阴阳诀真气碰撞之时，龙吟剑突然折断。
这时，朱子辉追了过来，他全力发出一道剑气，失去龙吟的傅剑云被剑气击中了要害。
“可贵的是，你爹死时，仍能屹立不倒……”
“你不是相信天命么？”玉堂说着，把闪闪发光的紫檀手珠拿了出来。“紫檀佛珠闪现光芒，天下易主，是吧？今天我会替他们报仇！”
“可是，我先看到了他的死兆！！！”悟尘指向玉堂身边的寒影，之后突然在玉堂视野里消失。
玉堂左顾右盼找不到人，当他转过头之际，悟尘在寒影旁边瞬间出现，寒影察觉到之后与拔出凝霜龙吟，但是被悟尘出手阻止。悟尘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围着寒影击出十几掌，“辰雨星冰决第九重，再熟悉不过的武功了。纯阳掌。”悟尘的掌法好像能发出金色的炙火，玉堂还没来得及帮忙，寒影就被他打倒在地。
悟尘一套掌法过后，瞬间回到大殿前。“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我只是替他加快进程。”
“什么？！”
“辰雨星冰决带来的寒毒会慢慢凝结他的血液，这门功本是出自天机宫禁用的武学。”悟尘说。
玉堂拔出了傲燃焚天，“傲羽凤翔！！！”玉堂用这一招全力一击，赤焰真气如同火凤凰之翼，掠向悟尘。
悟尘发出内力，烈焰在与悟尘真气交会之时，开始慢慢地削弱，最后消失。
玉堂怔住了，他没想到傲天剑诀最强的一式竟然伤不到悟尘。而且他的剑气打在悟尘的逆脉真气里，就像是泥牛入海。
“佛门至宝一曰紫檀罗刹，二曰轮回往生，这轮回往生指的就是逆脉阴阳诀的最高境界。”悟尘说，“你应该练了天意剑诀吧……”
“你果然什么都算得到。”玉堂说着，握紧手中的剑，“胜负就在这一招了吧……”
“千龙啸夜！！！！”
天意剑诀最后一式居然和龙吟剑的最后一式是同样的招数。
剑气如千龙起舞，笑傲九天……
玉堂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双手握住傲燃焚天，自上而下全力一挥，千条苍龙朝悟尘咆哮而去。
悟尘的逆脉真气被千龙之牙撕咬得破碎，但是在往生轮回之中仍是慢慢消失，最后落在悟尘身上的仅仅是一道剑伤。
悟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剑伤，说道“看来，当年不是你爹的剑出现了裂痕，我也许逃不过那一招。”
玉堂叹了口气，面对如此强大的悟尘，有些无奈了。但是他没想到悟尘竟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玉堂很惊讶，“他的剑气不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啊！”
“其实往生轮回也有它的弊端，过度使用会将自己的生命耗尽。”悟尘说着，气息也变得不流畅。“前一段时间使用过度了吧！”
“那你为什么宁愿耗尽自己的生命也要杀害他们？”玉堂很不理解。
“这样也是为了更长久的安定……正派中人也会有私欲，有了私欲再加上权力膨胀，就会有野心。人非圣贤……孰能无欲。”
玉堂听了这些话，虽然还接受不了，但是却无言以对。他只是应付道“想不到佛门之人，也会说这样的话。”
“很早之前，我就算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不过能让天下再太平一段时间，那么我死而无憾了。”悟尘说着，吐出一大口血，“在我死之前，能不能听我讲一个故事。”
玉堂看着悟尘，静立未动。
那个故事发生在二十几年前，天机宫被各大门派围攻。
“王天峰！你跟静儿快走！拿着天机圣卷的阴阳卷宗！”神机妙算对他的大徒弟喊道，此时各个大门派的人已经闯进了天机宫。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通过机关阵的？”王天峰惊讶道。
“一定是有内奸，快走！没时间去取乾坤星辰篇和药理奇术篇了！”神机妙算说着，一个人迎了上去。
王天峰因为身藏着所有人垂涎的天机宫镇宫之宝，天机圣卷中的阴阳篇。所以只能从密道逃走，很多人前来追他，但是都被他三拳两脚地解决了。他的武功在天机宫，除了神机妙算也算是一枝独秀了。
当他和静儿逃到密道入口时，看见他的师妹站在前面，“师妹！快逃吧！正派打进来了！”
师妹一步步向他走近，走到他身边突然击出一掌，把王天峰击倒，“为什么？”王天峰疼痛着，抬起头问她。不懂武功的静儿惊慌地跑过去把他扶起。
“少废话，师父一定把天机圣卷藏在你身上，快交出天机圣卷！”
“你为何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提这要求？”王天峰表情茫然地问。
“你不知道那些正派之人是我引来的吧？哈哈！”她恶毒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惊讶之中，王天峰缓缓站起来说。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问问师父，凭什么师父对你那么偏袒，教你乾坤演算，传你阴阳篇秘籍？而我只想研究西域奇术，师父却百般阻挠。”她发疯似的说道。
“那是因为西域奇术里有着足以颠覆天下的蛊术。”
“你少狡辩，我问你你为什么青睐这个狐狸精，而对我视而不见？”她指着静儿吼道“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
王天峰打断了她的抒情“感情怎能强求？我这辈子只会爱静儿一个。”
“我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我杀了你！”
王天峰趁她说此话时，忍着伤痛先打出一掌，他的师妹被打倒在地，王天峰趁机带着静儿走进密道。
他们成功地逃了出来，天机宫却被灭门。由于王天峰带着天机圣卷，为了躲避追杀，需要带着静儿隐居深山，偶尔一些坏人寻上门，他们还需迁居徙地。不过虽然心里忐忑，但是他们的经历不乏幸福的时刻，因为无论何时他们都在甜蜜的恩爱着。
“我不会忘了这仇恨，有朝一日，我定会学成神功重振天机宫。”王天峰曾踌躇满志地说。
而静儿经常安详地看着他，头枕在他怀里，说“天峰，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看着夜晚的星星就可以知道明天的天气，甚至可以算出以后会发生什么，算出明天会不会有好运……”
从静儿满足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很幸福。
可是幸福的时刻，往往很短暂。
有一天，王天峰突然算到静儿会有不祥之兆，而且卦象显示，这不祥之兆正是因而他生。
他带着天机圣卷这武林至宝，果然会连累静儿。
那天夜晚，那做了重大的决定——离她而去。于是暗自忍痛写下了一封信，上面有这样的一句话“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第二天，他泪眼朦胧地偷偷离开了。
分别时，很多记忆会瞬间涌进脑海，他记得有一天静儿对他说，要自己永远陪在她身边，让她每天都过得这么开心。他还记得，不管他走在哪里，静儿都跟在他后面，“以后我就这么跟着你，你甩都甩不掉。”
“你说那些人会追我们到什么时候啊？”她总是那么乐观，看起来总是那么快乐。
记得他自己曾经问过她“这样东躲西藏不会倦，不会怕么？”“不会呀！不会呀！”她回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荒谬，他立刻折道返回。走到家门口时，他既兴奋又急切，也许是因为分别的这一刻让他过分地思念，也许是割舍让他懂得了珍惜。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走进屋子时，静儿悬梁自尽了。桌子上，是那封被揉皱的湿乎乎的信。
这一刻，王天峰感觉世界一下子变得灰蒙蒙的了。静儿真的是因他而死，但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决定遁入空门，隔绝尘世的纷怨，并且彻悟红尘。
因此法号悟尘。
悟尘讲完这个故事后，倒下了。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身影不是静儿，而是傅剑云。他曾经这样说“我相信天命与人为是相辅相成的。”
而今的玉堂，和他是这般相近。
玉堂当然要见见大殿内的人了，毕竟因为他一个人，白白葬送了那么多条性命。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见玉堂走进来却没有一丝慌张，倒有点“日照龙鳞万点金”的气势。“看来悟尘他输了……”皇帝说。
玉堂手持着发光的紫檀罗刹走到他下面。
“悟尘他说过，紫檀罗刹发光，风云变幻，天下易主。”皇帝说。
玉堂看着他威严的样子，有种天之骄子感觉。“的确是这样。”玉堂应和道。
“悟尘他还告诉朕，可以撤掉今天的所有守卫，他会击败来者，真想不到他也会失算。而你就是那个让他失算之人。”
“你不怕么？不怕失去江山？不怕丢掉性命？”玉堂看皇帝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问道。
“男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朕是九五之尊！贪生怕死，还如何心怀天下！？”他的话音里有种让人难以抗衡的压迫感。无论是多么强的武林高手或者多么冷血的杀手都无法给人这种感觉，难道龙椅上的这人真的有让天下安定的能力？
“其实，悟尘他没有算错。”玉堂说。
皇帝的眼神突然透出惊诧。
“他从没算错过别人的命运，只是，算错了他自己的命运。”玉堂说着，把手中的紫檀罗刹抛向天空，一剑劈了过去，紫檀佛珠散“啪啪”地落满地，紫色的光晕渐渐散去。
皇帝瞪大了眼睛，“你这是……”
“为了天下百姓，我也不会动手杀你。悟尘他应该算到了这一点。”玉堂说着，把剑收回剑鞘，转过身欲离开大殿。
“等下！”皇帝伸出手臂，喊住玉堂，“告诉朕你的名字。”
“傅玉堂。”
“傅玉堂……”皇帝重复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