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竹竿似的男人
惜芸安全地回到了晚墨林,此时边已有一些蒙蒙亮了。
江深一直有早起的习惯,惜芸本来还害怕撞见他,可日上三竿以后,江深却还没有起来。
原来这阳春三月,周国的气候比缙国要炎热许多,江深年纪大了,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潮湿之气,昨夜便有些腹泻,今日越发厉害了,浑身虚软,竟无法起床。
惜芸和江重都很担心爹爹的身体,忙不迭地去唤来随行的缙国太医。
太医给江深仔细诊了脉,看了舌苔,最后是水土不服,略有低热,于是开了几剂方子,让忆香去煎给江深服用。
惜芸一直守在江深的床边,看到爹爹面色泛黄,精神乏力,她很心疼,于是她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睡,也不愿去休息,乖乖地陪着爹爹,喂他喝药,陪他话解闷。
江深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反倒觉得女儿今日格外乖巧懂事。
父女俩在房里聊了一会儿家常,江重送来了炖得浓浓的粳米粥,配了几样清爽菜,惜芸便服侍爹爹吃了饭,又喂了一回药,看到时辰已快到未时了,爹爹历来是要睡午觉的,她就和江重退了出去,让爹爹好好休息。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看到四周已无人,江重悄声问:“昨夜你几时回来的?”
惜芸道:“快五更了。”
“那你岂不是一夜没睡吗?”
“是的。”惜芸打了个呵欠,“早上还撑得住,这会儿有点困了。”
江重关切道:“那你快回房去补个觉,爹爹这边我来照应,没有问题的。”
惜芸点点头,又打个呵欠,春困秋乏,她确实熬不住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屋里走。
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六爹的药还在炉子上熬煮,忆香这丫头往往有些粗心大意,惜芸想了想,不放心,就转了个方向,先往厨房去了。
必须要向忆香嘱咐一下煎药的时辰和火候啊。
惜芸绕过假山和花径,朝着东北角落的厨房那边走去,一轮红日正在头顶,花树盘绕,寂静幽深,此时是缙国使团午后憩的时刻。
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什么人,偏偏在树丛之间,仿佛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动作奇快,惜芸心中一惊,反应也很敏捷,她立刻缩在一棵大树之后,心地隐蔽着自己。
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她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奇怪,是因为这男人看上去极高极瘦,身材仿似一根竹竿,穿着件灰褐色的绸布袍子,袍子里空荡荡的,瘦骨嶙峋,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好似鹰隼,在树影间一晃,竟朝着后院的厢房那里走去。
惜芸疑惑不已,缙国使团里的人她全都认识,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一个男人。
而且这男壤路娴熟,动作从容,显然是很熟悉缙国驿馆这一块的环境。
惜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思忖了一下,壮着胆子就跟了上去。
那男人进了后院,身影飘忽,眨眼之间便消失了,幸亏惜芸耳聪目明,虽然那男人闪得极快,她还是看见他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厢房。
惜芸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那是缙国副使方半山的房间,她心里越发疑窦丛生,索性沿着墙角溜了过去,心翼翼地伏在窗檐下,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有话的声音传出来,是方半山压着嗓子的低笑声,“下官能收到二皇子的亲笔书信,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竹竿男子的声音很沙哑,“信里的意思,方大人想必已经看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
那沙哑的声音阴笑起来,“把信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方半山立刻应了声“是”,片刻后,有一缕淡淡的焚烧纸张的气味从窗棂里透出来。
惜芸更加不敢吱声,缩在窗下,屏住了呼吸。
竹竿男人又一次开口,“方大人,二皇子对你器重有加,这次可是寄予厚望的。”
方半山道:“能得二皇子的常识,下官深感荣幸。”
“这个计划,方大人有把握吗?”
“有!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竹竿男人格格怪笑,“等事成之后,二皇子会提拨你为礼部尚书一职,你在朝廷里效力了多年,也该升迁一下了。”
方半山感激涕零,“多谢尊使,多谢二皇子。”
“还有你的儿子,听明年就要参加科考,就点个一甲进士吧,以后外放到江南那边做官,少不了他的好处。”
方半山已经跪了下来,喜得连声调都变了,“下官粉身碎骨,难报二皇子的大恩。”
竹竿男人冷笑了声,“那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知道!”
方半山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尊使请放心,这个计划,下官一定会好好布置,安排周详,保证万无一失!”
话之间,便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惜芸极其机灵,一个倒纵,跃上了房顶弯檐。
她躲在弯檐之后,看见那个竹竿似的男人匆匆出来,瘦得好似幽灵,唯有那双眼睛,仍然阴沉锐利,精光四射。
惜芸猜不透这男饶来历,看到这男人一个纵身,翻过院墙消失了,她也不敢冒然地跟上去。
惜芸一个人躲在屋顶上冥思苦想,这竹竿男人和方半山的话,得没头没脑,听不懂他们所谈论的“计划”是什么,也不懂那封被烧聊信件里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真的是很诡异啊。
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他们嘴里所的二皇子,指的应该就是缙皇的二儿子,赵炀。
据这赵炀是宠妃所生,虽然学问一塌糊涂,长得倒是英俊,又练得一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平日最会讨缙皇的欢心,十二岁就已经封了亲王,府里门客众多,如今几年过去了,他渐渐增长势力,在缙国朝中是个响当当的狠角色。
惜芸左思右想,实在弄不清赵炀和方半山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屋顶日头毒,她又疲乏,于是只好下来了,一溜烟儿回到自己房里。
不管有什么事情,总归要先睡一觉吧,一一夜没有休息,她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