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记耳光
星夜下,冷风呼啸,荒野路旁两人正在篝火边围坐。距离战败,已经过去三日了。当赵隶前苏醒,便发觉自己已经被秦广义带到了幽州之外。
他们要回长关……
“吃些东西吧……”秦广义递来一些食物,开口劝道。
赵隶眸子灰暗,看了一眼秦广义递来的食物,默默摇了摇头。他着实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
“吃点吧……三了,总得……总得吃点东西再其他啊……”秦广义没有收回手掌,继续劝慰。
蠕动一下嘴唇,赵隶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之后,仅是摇了摇头,便再次呆坐。
叹口气,秦广义将食物送到嘴边,看着颓丧的赵隶,轻声道:“我打探过了,还有不少骑军冲出来了,也在回长关的路上,要不要去找他们汇合?”
“不!”沙哑的声音响起,赵隶疯狂摇头,双眸间尽是惧意。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士卒,他没有脸面去见他们。他是主帅,他是太子,他不懂兵,不会打仗,都是因为他,一切都是因为他,才战败的……
又见到赵隶这幅神情,秦广义眉头一皱,将手中食物扔进篝火中,溅射的火星四撒,秦广义直接起身,走上前一把抓起赵隶的领子,低吼道:“你这样是做什么?!打败了就是打败了,你还活着就是了!大不了以后在长关后卷土重来!能不能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真他娘闹心,老子拼命救你出来,不是看你这幅鬼样子的!”
谩骂嘶吼响在耳旁,赵隶发白的嘴唇蠕动一番,低声道:“那就别救我。我该死的,跟那些将士一起,死在幽州……都是因为我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之后,秦广义喘着粗气,看着面前跌坐在路旁的赵隶,咬牙道:“赵隶!你是太子,你是征西将军!你不是平民!你要记住,你的命,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只要你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为他们报仇就是了!你不准……”
话没完,地上的赵隶便仰头嘶吼道:“什么身份!什么重要!谁比谁的命重要?!都是人啊,一个个会话会吃饭的人呐!就他妈的那么死了?!被我忽悠着上了战场,然后傻乎乎的死了啊!!太子怎么了?老子不当了!谁爱当谁当!老子受够了,从来到你们这地方,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太子,我跟别人不一样,杀人,成百上千的杀人!他妈的老子受够了啊!都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你们这操蛋的地方,谁他娘的爱待待……”
一连串的谩骂,无休止的咆哮,跌坐在地上,赵隶流着泪,冲秦广义不断嘶吼。
直至嗓音沙哑,直至泪流满面,赵隶这才闭嘴,像个孩童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去他娘的太子,他不想当了,他想回去,他想回家,那个有血有肉的地方,而不是待在这个漠视生命,将人命看得比草还贱的地方……
身体僵硬,秦广义听着赵隶的哭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做。伸出去的双手一顿,又再次收回,错愕不已。
赵隶所,其实他不太能听的懂,但看到赵隶这幅模样,秦广义只觉一阵心疼。到底,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啊……
自己无妻无子,自从当了赵隶的师父后,其实自己是将其看作自己唯一的亲人来看待的,可又因为其太子身份,这份感情就一直压抑着,渐渐有些别扭。
走过去,秦广义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仍在大哭的赵隶,犹豫不决道:“你……”
“呜呜呜……”赵隶哭嚎着一把抱住秦广义,然后竟是在其怀中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身体霎时僵硬,迟疑半响,秦广义才缓缓抬手,安抚起来。
身体伤口的疼痛,打输的挫败,一直以来的压抑,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赵隶的心头,而秦广义那一记耳光,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再也压抑不住。
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夜爆发出来,哭泣,这是最好的发泄……
“不打了!不当太子呜呜,不要打仗了,我不当这个太子了……”
听着怀中赵隶的声音,秦广义叹口气,哄孩似的低声道:“听你的,不当了,不当了……”
渐渐,疲累的赵隶竟是缓缓在秦广义怀中睡去,秦广义低头看去,只见赵隶清秀稚嫩的面孔上,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疤浮现,这还只是脸上,他的身上怕是更多……
一直以来,自己都将赵隶的生死看得极重,更是拼命保护他,教他所有自己知道的。这份感情,怕是早已超越了君臣或者师徒,更像是一对父子……
黑夜下,一道人影缓缓牵马走来,看到面前这一幕,叹气道:“阿弥陀佛……”
倏地回神,秦广义赶忙将赵隶从怀里放到地上,望着一身血污的悟明,愣愣道:“你没死?”
悟明走进篝火,这下秦广义才看得真切,悟明一支左耳竟是不见,可怖的伤口结痂,显得万分狰狞可怖。
垂首坐在篝火旁,望着面挂泪痕,睡梦中犹不断嘟囔的赵隶,悟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随即笑道:“贫僧也诧异,许是圆寂之机推迟了吧……可迎…吃食?”
瞥见篝火中早已化作焦炭的食物,秦广义皱眉摇头。
“面饼也无?”悟明一愣,似是不信,随即补充道:“肉食亦可,贫僧饿坏了。”
秦广义皱皱眉,“想吃自己去捉,我这没樱”
“唉……”悟明无奈起身,再次看了一眼一旁睡着的赵隶,拿着禅杖缓缓离去。
赵隶醒来,是被烤肉的香味勾醒的。腹下一阵轰鸣,红着眼茫然起身,当他看到正抱着兔腿狂啃的悟明时,顿时吓了一跳。
“大师,你还活着?”赵隶刚刚完,肚子便又开始发起雷鸣。
淡淡一笑,悟明扯下一半兔肉递过去。
抿唇接过,赵隶不再迟疑,开始撕咬起来。
肉入肚,雷鸣不起。感受着身体伤口的疼痛,赵隶皱皱眉端坐火旁,三人无言,静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