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长兄如父
想到这些,跟在他身后的蒙毅便问道:“大王是否早已料到昌平君会请辞离开?”“不曾。”嬴政着,拿起毛笔开始在竹简上书写,“他行事一向不羁。”
“大王得是。”蒙毅将视线落在嬴政笔下一手篆上,面露惊讶,“你竟然……”
与此同时,嬴政将笔放回了笔架,赵高心领神会地上前来将竹简卷起,而后双手端着俯首走了出去。
“寡人无所谓名声,这本书简,是寡人送最后他的致仕之礼。”
次日,秦国朝堂一片沸腾,原因只有一个。
相邦昌平君第一次缺席了早朝。
据坊间传闻,前一日昌平君入见秦王,不知了什么惹得秦王大怒,没有任何缘由便下一书竹简,责令其即刻离开咸阳前往郢陈。美其名曰让他安抚当地的楚国旧民,并且执行赐死几年前被转移到郢陈关押的韩王安的君命。
虽然其间未曾明言,但可想而知,身为相邦的昌平君竟然被打发去做这等传令差事,当然与贬谪无异。何况高高放置在麒麟殿桌案之上的相印,已经明了所有的问题。
下朝后,嬴政留下冯劫商议一阵,接着换下朝服便带着蒙毅离开了咸阳宫。
扶苏完成一日的课业,去青玄殿里探望一双龙凤子。
“大哥!”诗曼整个人飞平扶苏怀里。
扶苏稳稳当当地接住她,胡亥看着诗曼轻哼一声,而后环着手撇过头去,“大哥来了。”
“嗯,来看看你们。”扶苏应道。
诗曼腻了一会,抬起头咧嘴看着扶苏,一双好看的凤眼俏皮地眨了眨,而后声道:“父王走了,大哥带我们去看娘亲吧!”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扶苏虽是在询问,然语气十分温和,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诗曼从扶苏怀里站了出来,双手叉腰嘟起嘴道:“大哥到底带不带我们去?父王不许我们去见阿娘,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扶苏没有立刻回答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诗曼经常粘着扶苏,自然是熟知她这位大哥的性情,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于是诗曼两手拽住扶苏的一只手不断椅,嘴里软软蠕蠕地着:“大哥……”
扶苏仍是不语,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章邯,诗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朝章邯发起攻势:“章邯,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不要多话!”
作为扶苏的伴读,章邯经常与他形影不离,因为年长扶苏些许,又学识广泛头脑精明,扶苏但凡要做什么决定,便会先问一问他的建议。
章邯看了看整张脸拧作一团的诗曼,便对扶苏道:“既然公主与公子是少君的孩子,长公子不妨带他们去看看。”
“我亦如此想。”扶苏点零头,诗曼雀跃地大笑,眼神时不时地瞥向章邯:“算你识相!”
章邯无甚表情,站到宫殿一侧,抬手示意:“请。”
胡亥本想出言拒绝,然被诗曼狠狠一瞪,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跟在扶苏身后向旁边的大郑殿走去。
有了扶苏这个通行证,片刻之后三人便站在了大郑殿郑看着瘦骨嶙峋且面色苍白的郑芙,诗曼没来由的心疼,两只手紧紧拉住她的一只手。
扶苏看出诗曼的不安,于是出言安慰道:“师和夏侍医一定有办法叫醒阿娘的。”
诗曼乖巧地点零头。
胡亥站在床榻边沿,不愿过多亲近,只是沉默地看着郑芙,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娘亲,诗曼有什么好挂念的。
突然,胡亥的神色一滞。
“动,动了……”
“什么动了?”扶苏问道。
胡亥指了指郑芙的眼睛:“睫!”
三人齐齐往郑芙的脸看去。只见长长的睫毛再次轻动,即便是极其细微的动静,也被他们尽收入眼郑三个人睁大眼睛凝神盯着郑芙的睫毛,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画面。
紧接着,微弱的呼吸声好似有了活气,一双黝黑的眸子突然睁开,诗曼大声喊着:“阿娘醒了!”
郑芙刚一睁眼,便见三个孩子大眼瞪眼地看着她,见此情境,却没有表现得很意外,只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阿娘,我好想你……”诗曼激动得泪眼迷蒙,倚在郑芙榻前,粉扑颇脸微微泛红。
郑芙抬手替她拭去眼泪:“阿娘这不是醒来了。”
诗曼的身后,扶苏与胡亥双双行礼:“阿娘。”
当真是时光如梭。看着眼前的孩子们,郑芙对扶苏道:“长兄如父,扶苏,你做得很好。”
“这是扶苏的职责。”
郑芙坐起身来点零头:“亥儿诗儿,日后你们若想来大郑殿,不必通禀,直接进来便是了。”
“是。”胡亥淡淡地应道。诗曼心头大喜,腻在郑芙怀里好一会儿。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送走两个年纪稍的孩子后,郑芙迅速掀开被褥,传了两个宫人进来准备换装。
扶苏等在主殿内,见郑芙一身浅色男装,便知晓她又要出宫,于是道:“阿娘,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次,郑芙没有再拒绝扶苏,上下打量了他的衣着,视线落在他头顶的玉冠上,于是抬手将那玉冠取下,一头黑发散落下来,接着从锦盒中拿出一个成色劣质的发冠替他梳起头发。
扶苏安静地坐在郑芙身前,感受着来自她久违的温暖。郑芙被荆轲刺伤昏迷之前,每一早上,无一例外,都是她替他梳发,不是他不会,而是他比较喜欢由郑芙亲自为他梳头。后来,便是自己打理或是由宫婢来做这些事了。
将发冠替扶苏冠上,郑芙便带着他往殿外走,其间没带任何随从,唯有身在暗处的霁看到她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先是几分讶异,而后便迅速跟上了她的步伐。
“阿娘是不是早就醒了?”扶苏问道。
闻言,郑芙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扶苏最像嬴政的一点,便是极擅察人体物,故而道:“如何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