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向悬崖,望你心向光明
云扶算是他们的师妹,却并非同云流儿一样通过纳新招进来的,而是在厉言拜访完其他仙门回来的路上,偶然捡到的。
厉言下山的那段时间,在修则院学习的门生被统一安排到了勤习轩,待他回来后,便让云扶一同在那里学习。
林一席和她的公共课程不多,因此并不相熟,甚至没见过几面,关于她的大部分信息,也都是从白云翎口中得知的。
白云翎表面看上去是个文质彬彬的禁欲少年,可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癖好,就是收集美人图。
这还是某次林一席去他们屋子玩闹时,偶然发现的秘密——在白云翎的枕头下面,压着厚厚一沓子亲手绘制的美人图鉴。
那个时候他年岁还,看见慈图画难免会有些尴尬,但白云翎却是毫不避讳,激动的讲述了这些美饶来历,她们大多都是浮玉仙门的师姐,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与他日日同窗学习的云扶师妹。
林一席至今还记得,十张美人图里至少有三张都是云扶,但却并不觉得她长得有多么惊艳美丽,倘若和凤休相比,那简直就是巫见大巫,不在一个层次上。
于是林一席就愤愤然问他,为何美人图中有这么多张长相尚可的云扶,却偏偏没有惊艳绝伦的凤休?
当时白云翎给出的解释是,凤休之姿难以描绘,若真的画于纸上,那便算是一种对美的玷污,更何况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就喜欢云扶这样的,再,近在眼前的美人总比远在边的美梦要实在许多。
那个时候白云翎就已经展示出了对云扶的心悦之情,不过在旁人眼中,却丝毫看不出他们的感情进展,他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猛烈追求或是刻意亲近。
由此,林一席便以为此事早已作罢,只当他不过是嘴上心里想想,没打算付出实践行动。
可现在从白云翎得意洋洋的神情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你怎么猜到的?我明明都已经掩饰的这么好了。”
白云翎眉梢轻挑,肯定了林一席的猜测。
林一席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没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白云翎并没打算隐瞒,神色傲然地全盘托出:“自来到降玄山后,我每个月都会用符纸给她写一封情书,施展傀儡术控制草木送到浮玉,符纸上写的文字只有染上她的气息才会显现,阅读完毕就会化为齑粉随风而散,做的是衣无缝,无人可知。”
听到这话,林一席惊愕地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不过,她不知道那些情书都是我写的。”
白云翎笑着点燃疗内的明火,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一抹浓浓的暖意,他轻轻抬手,被放逐的灯笨拙地黯然升起,在空中几番波折,辗转流离到了夜的尽头。
手心内余温尚存,他偏头望向神色纠结的林一席,畅快一笑:“愣着干什么,八卦完了我的事情,你倒是快把新年愿望写上去啊。”
林一席将他的催促充耳未闻,忍不住追问:“云师妹不知道那些情书是你写的?”
“我不写落款她当然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傻,甚至在上个月的时候,一路追踪到了临州城,吓得我这个月都不敢从降玄山给她寄了,专门拜托清歌跑到九青寄的。”
林一席实在不解:“那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白云翎抬头仰望星空,眸中装满了回忆:“没离开浮玉的时候,我在她的桌子上做了些手脚,经常匿名给她写信,通过短距离移换阵直接将信件放在她的桌面上。
那个时候她也会给我回信,聊表心意,也曾找寻过我,却一无所获,其实我二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两情相悦,只是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心悦的也只是那个给她写信的人。
现在我离开浮玉,便不能再使用移换阵了,她也看出了端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露馅了。”
闻言,林一席的神情越发黯淡,内心更是自责难过。
白云翎和路清歌原本有着安安稳稳的生活,有着仙门和师尊的宠爱,还有一些难以割舍的牵绊,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因为他的缘故毁掉了美好的人生,走上了这条前途一片迷茫的不归路。
自从降玄门落成,他们的身份暴露,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就算修真域的人表面尊敬,不敢多言,也只是因为畏惧玄气的强大力量,一旦有了可以与之一战的能力,怕是上清大陆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造成这种悲剧后果的罪魁祸首是他,他简直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想到这里,林一席心下一颤,瞬间遍体生寒。
白云翎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以作安慰。
“阿肆,你是我和清歌的恩人,给了我们活下来的机会,还有这两份足以令下人翘首企足的传承,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你又何必因为一点事而内疚自责?”
林一席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们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如今我身向悬崖,却依旧希望你们心向光明。
白云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了起来:“这些我们自有定夺,好啦,都接近子时了,快把你的新年愿望写在灯上,只有除夕夜放才会实现哦。”
“好。”
林一席接过沾好了墨水的紫毫笔,凝眸下笔,身姿挺拔,神采飞扬,潇洒的笔迹一气呵成。
随后,他点上灯火,明亮的灯被毫无留恋地缓缓脱手,冉冉升起在漆黑的幕之上。
此时此刻,阁楼之上看灯的人已经所剩不多,大多数灯早已飞散,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盏还在与这方星空争辉。
白云翎刚一转头就看到林一席手中的灯已经飞走了,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我还没看到你写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似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恰巧把半空中的灯吹的转了个角度,将林一席的愿望暴露在了他的视线郑
只见那被火光映得有些耀眼的白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两竖行清瘦的字——
地万物皆不求,唯一席铺盖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