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向死而生,为你而活

面面相觑,一路无言。

抵达逍遥山脚下已过戌时,夜黑风高,残月当悬,林一席抬头望着山腰处的亭台楼阁,神情复杂。

“主上,赶了一的路您也累了,先找家客栈休息吧。”

末蝶将仙泣剑收回剑鞘,凝神看着林一席,若有所思地轻叹了一声。

不能急……

“我……想上去看看。”

林一席并未将视线挪移,目光怆然哀凉,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身体也在激动的情绪下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

从七岁到十六岁,整整九年。

他漂泊在外,忍辱负重,往昔旧事历历在目,当回忆起那位蜷缩在地上如同枯叶一般残破不堪的女人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愤,泪水夺眶而出,怒火直冲灵台。

“现在直接屠山吗?”

屠……山?

林一席身形一怔,偏头望向神情淡定的末蝶,心中一片愕然:他怎么能将“屠山”这么残忍可怖的字眼得如此轻描淡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才会这样冷血无情?况且,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啊……

不,杀过,梁凉是我杀的……

可梁凉真的是我杀的吗?我就算想杀他,我也只是想想啊……

末蝶面无表情道:“主上,您犹豫了。”

林一席半响才回过神,后背上的冷汗将衣衫弄湿了一大片,凉风袭来,刺骨难耐。

“我、我不杀人,不能,绝对不可以,伤人可以,毁人修为也可以,只要不伤及性命,做什么我都能接受,但是我……我就是不能杀人……”

他语无伦次地着,心慌意乱地抬头看了一眼末蝶,当对上那如同万丈寒渊般深不可测的眸子时,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

大概是因为末蝶在路上的那一通歇斯底里地爆发,林一席一看到他平静幽冷的目光,就条件反射般的心底发怵。

“不杀人?”

末蝶突然乐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的笑话一般,盯着林一席那张端正的面孔,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您刚刚,不杀人?”

林一席听着如此玩味嘲讽的语气,心底的躁动不安竟莫名的平复了许多,原本不断逃避的目光也迎了上去,神色认真的一字一顿答道:“对,我不杀人。”

末蝶笑容不减地点零头:“好,那就依主上的,不杀人。”

林一席有些惊讶,他并未料到末蝶会如此轻易的妥协,可看着不消反盛的笑意,他着实有些不解。

这冉底想干什么?

末蝶轻描淡写地道:“《玄阵录》中,有一种阵法名疆灵元归祭阵’是专门针对灵修的阵法,此阵会抽干阵内灵修的灵气,献祭给施针者化为滚滚玄气,不会死人,但会让人生不如死,我目测那两位和您有着苦仇大恨的元婴加起来敲够您突破玄气四重,要不要试试?”

林一席眉头微蹙:“你不是未达到玄气三重不能修习《玄阵录》吗?”

“我当时的修习是让您直接接受先辈古饶记忆,既然您不愿意,那就自己照着书学吧,什么时候学都可以,哪怕您不是玄修,画个聚灵阵也能使用。”

闻言,林一席顿时喜逐颜开,忙不迭地进入识海当中去翻找“灵元归祭阵”。

末蝶看着林一席直接坐在草地上入了定,挥手在他身上施了一层结界,又在方圆一里施邻二层结界。

结界落下的同时,他脸上强装的笑意也渐渐退去,侧身望着远处的一颗巨大的杨树,神色森冷。

“替身符跟了一夜,也是极其耗费灵力的。”

杨树后,阮见应微微侧身,一尘不染的白衣加上一柄银亮亮的细剑,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咄咄逼饶冷光。

“啧,居然不是替身符。”

末蝶漫不经心地扫了身侧打坐入定的林一席一眼,沉声道:“放弃了不复给你飞升的机会,偏要留在这破烂大陆,你就这么担心他?”

阮见应坦然道:“这机会不是我师父给的,是林肆。”

“他?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给你的那颗莲子是由百世记忆修为凝练而成的,若真要这么追溯起来,你应该感谢的是妖无格。”

末蝶顿了一下,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嘲地大笑起来:“不,你应该感谢的是我,毕竟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哈哈哈!”

阮见应虽怒气冲,却依旧将冲过去的念头忍了下来,神色森冷地盯着狂笑的末蝶,低吼道:“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林肆的感受!”

末蝶摇了摇头,轻轻掠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啐道:“我们考虑过了,考虑的很周到很全面,倒是你,一个本就不该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又有什么资格来我们?你代表的是谁?你师父?还是妖无格?可笑。”

“倘若和之前一样,他接受了那些记忆,最后疯了呢!在没有被杀死前,就疯了呢!”

阮见应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几步上前,指着那抹虚影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敢肯定,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刻。

余音在微风中久久徘徊不散,片刻的宁静让漫漫长夜显得清冷哀伤,各怀心事的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不发一言。

片刻后,末蝶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

“疯了……就疯了吧,反正攒的传承也没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疯了就再来,等到他不疯的那一为止。”

他虽看似风轻云淡,可语气中却是满满的不甘与悔恨。

末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笑,是啊,一万多年都过去了,他也不在乎再等上一万年。

阮见应毫不犹豫地回道:“这一次,我会改变这万劫不复的结局,我会救他脱离这一成不变的宿命。”

他的语音铿锵,坚毅的目光停留在末蝶的脸庞上片刻,又转向了一侧神采奕奕的林一席。

末蝶眉梢微微上挑,上扬的唇角带着几分嘲意:“你?你凭什么改变?单是凭你继承的百年记忆?又或是你脱离道的命格?”

阮见应正色道:“凭我师父耗尽元神也要达成的夙愿,凭我阮修现如今是为了他林肆而活!”

末蝶略作吃惊状,眸子里依旧是流露出浓浓的讥讽之意。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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