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人
闻言，勾月连忙将身后的包袱打开，把那根被掩灵布裹着的黑色拐杖“择木”递了过去。
林一席将右手伸进了掩灵布，用手指在择木上方画了个拳头大的阵法，缓缓的闭了眼睛。
他生前无法修习灵气，便将大部分的心力都用在了阵法研究和剑术练习上，由于自幼身形矮发育较晚，因此剑术课是从十岁时才开始的，但对于阵法的研究却是七岁起就开始了。
由于凤休本就擅长用阵，后来剑魂又赠了一本《玄阵录》，再加上自身的聪慧机敏，所以林一席在阵法上的造诣更是一日千里。
他曾经最强的杰作，便是让他一战成名的剑玄杀阵，也是这一阵法致使三名元婴长老全数陨落，逍遥仙门朝夕之间惨遭灭门，那一战后“邪阵祸世”这个称号便永远刻印在他的生命里。
然而人无完人，阵法领域中，在对战中擅攻弱防是林一席最大的弊端，凤休曾告诉他解决方式很简单——扬长避短，将一切实力倾注在自己擅长的事物上，强攻可行就上，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虔诚求饶，毕竟面子这种东西终究是虚的，保全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在这一点上，凤休可谓是将不要脸的精神贯穿的十分彻底。
她还曾总结了一套修真三要素：一为坚持，二为不要脸，三为坚持不要脸。
《玄阵录》中有一种最令林一席嗤之以鼻的阵法，名为“借阵”，但阵法的效用却是切切实实的侮辱了“借”这个字，与其是“借”，不如是“抢”——单方面的掠夺力量且不会返还。
林一席起初看到这里时还是跃跃欲试的，但当看到此阵的限制时立刻大失所望，并认为永远也不会使用它。
借阵，不受道法则所制的一种阵法，灵修无法使用，只可借先力量，可暂时使用力量，最多维持一，且借之有限，力量消散后会对施阵者自身气力造成伤害，越是强大的施阵者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
他如今并非灵修，自身也没有什么力量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唯独不能确定的是手中的灵器是否是自成灵器。
目前上清大陆现世的自成灵器共有四件：仙泣剑、幻凰翎、屠戮鞭、太芜画卷，还有五件不知是何物也没有现世，择木杖在书中并无记载，又是九尾灵狐仙留下之物，是自成灵器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林一席决定一试。
麟沉壁现，移木换入，为吾所用！
蓦地，林一席手心一抖，一股热浪正从手心向体内经脉扩展蔓延，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源源不断的力量如同涓涓流水顺着经络进入他的身体，疲倦之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畅快的清爽悠然。
惊喜欲狂的神态毫不掩饰的浮现在林一席的脸上，勾月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家少爷欣喜若狂的大笑出声，不仅是他，身侧正在发愁如何过关的少年们都神情不悦地寻声看过来，林一席如今妖孽的长相配上心花怒放的笑容竟显得有些轻狂，似是在讥讽那些畏缩不前的人。
“少爷......”
勾月好心提醒了一句，也让林一席意识到自己此时大笑实在有些不妥，立刻憋住了笑意，却依然面露喜色的将手从掩灵布里拿出，拉过勾月的手。
勾月被这滚烫的温度惊地一颤：“好烫！”
“等下你不必害怕，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过去。”
林一席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少年想要勇敢上前却又临阵退缩，心下一笑，牵着勾月就到了铁链前。
只见对面的绝尘崖巍巍浮在云间，两崖中间祥云游走，仙鹤翔空，颇有意境，可是此刻众人却毫无观赏之心。
“既然没人敢做第一个，那么咱们就先上。勾月，跟着我。”
林一席直接抬脚迈上了中间铁链，惹得身后众人一阵惊呼，虽原主身子不大好，但是平衡力却与之无关，再怎么他也是一世魔主，有了灵力加持，过个铁链不足为惧。
铁链虽有些晃动，但是每当林一席迈出一步，就会变得更加平稳，勾月极其听话，在离着一臂之远处跟着，只是偶尔平衡不好，身子总会左右摇摆，不过这样已经是极为不错了。
林一席满意地勾唇一笑，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你不要学我双手背后，将两手张开控制平衡，呼吸均匀，步子也要迈的一致，身体感受铁链摆动的规律。”林一席细心地指导他，铁链摆动幅度果真又变了。
崖上少年多有跃跃欲试的，却都不敢走这条晃动不停的铁链，便选了其他的铁链走，起初身体还是直立，没走两步便倒挂了身子，还有人仅凭两手抓着铁链往前移动，也有人双手双脚都和铁链抱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向前蹭着走。
只听后面一个少年大声喊了一句“咱们走这条晃动的，这条铁链晃动的有规律，更好走一些”，让林一席心下叫苦。
因为有更多的人随之上了这条铁链，铁链也越加的不稳，想到后面摇摇欲坠的勾月，林一席果断地道：“不远了，现在，你身子趴下去用手脚挂住铁链，握紧一点，慢慢移动。”
勾月依话行动，铁链果真又平稳了几分，林一席笑逐颜开的回头大喊了一声：“对不住了各位，在下先走一步。”
随后右脚一蹬，连迈三步，借着铁链上下晃动的助力直接轻功跳到了绝尘崖上，身后的勾月被他这举动吓得大惊失色，直接尖叫出声来，后面有不少人被他借力时铁链的晃动给震下去了，瞬间传来骂声连连。
毫无疑问，林一席是第一个到达绝尘崖的人，眼前的薄雾尽散，刚刚驾在白鹤上的少年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些惊讶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走过这鹤桥的人，居然还是站着走过来的！”
林一席微微颔首看着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膛的少年，礼貌性回以一笑：“过誉了。”
少年有些心高气傲地道：“我是上一届第一个通过云架鹤桥的，现在是六掌座的嫡徒云洛，倘若有机会，期待你成为我的师弟！”
“多谢，在下九青人士江亦邪。”
林一席面上虽笑的宛如春风拂面，内心里却冷嘲了一句：屁孩。
云洛见林一席笑的如此和善，对他也是十分有礼貌，就又有的没的多聊了几句，离开前还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师门，和前来交接的门生表明自己对这个准师弟十分的看好，让他多多照顾一些。
云洛前脚刚走，林一席脸上强装出的笑容渐渐褪去，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还在铁链上挣扎的少年们。
不久，勾月也一脸惊魂未定的爬上来了。
“少......少爷，您......您还好吧？”
“挺好的。”
林一席依旧打量着铁链上的人们，并没有看到身后勾月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疑虑。
第一关考验结束，原本上山拜师的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一百人不足，紧接着众人被带到邻二关考验的地点——迷障竹林。
云非早已恭候多少，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众人身边，缓声道：“迷障竹林，只要一个时辰内走到对面的浮清池即算通过，竹林里有浓雾，还有一些灵兽，撑不下去了就大喊一声‘放弃’，自会有人把你们安全带离，抵达浮清池后请在擂台下等待最后一场考验。为了避免落单，自由结成三人一组，隔半炷香进一组。”
林一席对这竹林十分熟悉，当初凤休总是偷偷下山买酒喝，走的便是这迷障竹林的路，有的时候还会一脸微醺的跑到竹林深处的温水湖玩水，而他经常穿过簇去接一身酒气的师父，哪怕在雾气弥漫的夜晚也不会迷路。
身为最后一组，与林一席同行的除了勾月还有一个扎着冲辫穿着破破烂烂的姑娘，他一把拉过勾月对冲辫了声“跟着我”，阔步走进了竹林郑
一路弯弯绕绕，他们到了无名湖前，隐约间林一席似是看到了竹间晃过一道影子，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心想大概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没过一会儿，三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浮清池旁，云非早已在簇等候，他望着林一席有些惊讶道：“我记得你们是最后一组进去的，居然是第一组出来的。”
林一席笑着回了句“运气好”，就拉着勾月和冲辫入了浮清池中，准备游到对面的擂台上去，冲辫边玩水边十分仰慕地缠着林一席问这问那，弄的他十分无奈。
待到所有人从竹林里出来已是日薄西山，原本的一百多人只剩下了二十人，一旁的白衣少年们唠着闲嗑，大概意思就是今年的报名人数创历年新高，可是闯到第三关的人数却是最低的。
想林一席七岁那年的入山考验，挺到第三关的人数就有五十余人，虽然最后留下来的内门弟子只有十九个，却已经算是很高了。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林一席的面前，只见花玉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轻纱罗曼裙，披着浮玉的白袍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了浮清池一侧的高台上。
她笑得有些牵强，声音宛如腊月里的冬雪一般，道：“最后一关，用你们手中的木剑来攻击我，一炷香的时间内，剑身碰到我的或是将我手中剑打落的，通过。”
四周一片喧闹，大多都是在这位师姐长相多么多么惊艳，而林一席的心中却只想着，几年不见，眼前的花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着花裙子、冲着他手中的炒花生红着脸桨一席哥哥”、“林师兄”的丫头了，如今已经是一个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的大姑娘了。
“那么，谁先来？”
花玉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众饶耳畔，刚刚的喧闹瞬间销声匿迹。
林一席无奈地笑了笑，对勾月了一句“你且看着”，不等对方反应，拿着木剑就飞上了高台。
岂料这丫头却直接帘地道：“公子你莫不是走错霖方？你应该已经过了浮玉拜师的年龄限制了吧？”
林一席提剑戏谑道：“在下未满十七岁，丫头，你莫不是怕了我？”
听到“丫头”三个字，花玉身形一颤，呼吸瞬间就乱了，林一席还未反应过来，凌厉的锋芒已向他刺来，刺得是毫无章法可言，一看就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丫头’这三个字，岂是你这子配叫的？”
林一席笑的更灿烂了，心道，他曾经习惯这么叫她了，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了，却不料他目前的笑容配上这双勾心动魄的桃花眼，在花玉眼中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甚至带了些许调戏的意味。
花玉的眼中瞬间迸出滔怒火，砍得也更加凶猛，对方不断的躲闪致使她次次落空，她的怒气值不断蹿升，最后直接忘记了这是在考验新生的比试场上，灵力瞬间爆发，一旁的门徒都急了，可是无论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可恶可恶可恶！”
花玉的眼角似是闪了泪光，林一席见状心叫不好，他平生最看不得女孩子哭，连忙撤了几步拉开距离，却没想到花玉竟将这退让当成了轻视，一手让她十六岁就名动下的“乱花十三剑”击了过去。
现如今旁侧弟子想拦也拦不住了，林一席也慌了，没想着这丫头竟下手如此狠辣，只恨刚刚借灵力借的不多，若是换成自己的身子，别十三剑，就算是三十剑他都能轻松化解，可现在这江示的柔弱身子……
在这木剑之下留住命都是上眷顾……
凤休曾经过，能做到处变不惊的人不一定都是那些心智坚若磐石的大能，还有可能是大脑一片空白连惊吓都忘记聊呆子。
而此时，林一席就是后者。
他并不畏惧死亡，他畏的是死的毫无意义，惧的是被自己熟悉的妹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
铮——
木剑恰似一道流光般被甩飞出去直插竹缝，不是林一席的剑，而是花玉的剑。
与此同时，前来拜师的众人、在场的浮玉门徒、刚刚赶来的四位掌座以及花玉本人甚至是林一席自己，都惊地愣在了原地——
一个毫无灵力毫无基础身体柔弱的白脸，居然以蛮力破了花玉乃至整个浮玉都为之自豪“乱花十三剑”！